陳泰起身看了看這些甲士,然後又看了看帶領着他們的鄧颺,起身直視着鄧颺的眼睛問:
“不知長史大人如此勞師動衆的帶兵來這裏,到底意欲何爲?”
鄧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回答陳泰說:
“也沒什麼,只是下官接到百姓舉報說是這裏發生了命案,所以就過來看看罷了,沒想到這裏遇到了潁陰候您,還真是巧啊...”
話音剛落鄧颺便將目光移到了陳泰身旁已經中箭身亡的老嫗,以及周邊地上躺滿的屍體,他連連咂嘴道:
“哎呀,就算是這些升斗小民開罪了侯爺您,我想也不至於要殺了他們吧?您這麼大開殺戒萬一傳到了陛下的耳中,恐怕對您會不太好啊...”
說罷鄧颺所帶來的甲士便將陳泰團團圍住,陳泰已然猜到了這一切都是鄧颺安排好的,目的不是爲了殺死自己,而是陷害自己殘殺平民,不過陳泰並不感到畏懼,他冷笑了一聲:
“長史大人光憑這些就想定本侯的罪名,恐怕還沒有這個資格吧?”
鄧颺回道:
“這是當然的,下官不過是大將軍手下的區區長史罷了,哪裏有權力因幾個賤民的性命來問罪侯爺您呢?只是...”
就在鄧颺和陳泰用對峙的行事對話時,一旁的甲士從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懷中掏出了一枚令牌,而這令牌之上清清楚楚的刻有“潁陰候府兵”的字樣,鄧颺接過令牌之後也學着陳泰方纔的冷笑對他說:
“侯爺,這下子你可是攤上大事了...”
事實上就在陳泰送老嫗回家的過程中,皇宮之內卻同時發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除了陳泰之外,受邀入宮的百官都已經來到了端陽殿等候,而在寢宮內更衣完畢正準備前往端陽殿主持宴會,卻在半路上突然遭到了七八個黑衣人截殺,曹芳嚇得馬上躲到了內侍的身後,在內侍的保護之下向後逃去。
幸好羽林衛及時趕到才得以擊退刺客,混戰中一名刺客身受重傷死在了皇宮內,而其餘的刺客則全部逃出了皇宮。
而聞訊而來的百官們見到曹芳並沒有受到損傷,這才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向曹芳請罪:
“臣等救駕來遲,還請陛下降罪...”
這時羽林衛在搜查黑衣人屍體的過程中找到了一面令牌,並交到了曹芳的手中,曹芳一看這面令牌上居然刻有“潁陰候府兵”的字樣,一氣之下將令牌重重地摔在地上:
“潁陰候何在!出來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
此時司馬懿已經覺察到事情不單純,因爲任誰看到這個令牌都會想到派人前來行刺曹芳的就是陳泰,可是司馬懿和司馬師知道陳泰是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情的,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跪在司馬懿身旁的曹爽的...
跪在羣臣之首的曹爽連忙拱手對曹芳說:
“啓奏陛下,據臣所知,潁陰候有私事耽擱未能及時入宮赴宴...”
“私事?”
受到行刺差點喪命的曹芳已是惱羞成怒,他高聲怒斥道:
“恐怕他的私事就是派人來取朕的性命吧!大將軍,你立刻派人去給朕把逃走的刺客全都捉拿歸案,朕要親自審問!”
隨即他又對身旁的內侍說:
“傳朕的口詔,令廷尉高柔提審潁陰候陳泰,不得有誤!”
接到命令之後,對這種結果感到正中下懷的曹爽暗自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而這一絲笑容,被跪在他身旁的司馬懿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一會兒,高柔帶領着廷尉府的人趕到了這裏,這更加讓陳泰感到事情的嚴重性。
一直在等高柔到來的鄧颺,把手中的令牌遞到了高柔的手中:
“廷尉大人,您來晚了。”
高柔心裏明白鄧颺是不懷好意的,但他畢竟有王命在身,也不好說鄧颺什麼,只能是接過令牌之後暗中諷刺他一下:
“依本廷尉看,是長史大人來得太早了吧?”
鄧颺拱手笑道:
“廷尉大人見笑了,畢竟事關行刺陛下的大事,下官又怎敢怠慢呢?”
站在一旁被甲士包圍的陳泰越聽越覺得詭異,他急忙問高柔說:
“廷尉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高柔雖然面露難色,但仍舊果斷的宣讀了魏少帝曹範的口詔:
“陛下方纔在泰德殿遇到了黑衣刺客的行刺,刺客在羽林衛的絞殺之下被擊退了,但是有一個刺客卻因身受重傷死在了皇宮內,我們在他的身上搜出了和我手中一模一樣的令牌,陛下因此盛怒,一方面派大將軍追查此事,另一方面督促本官嚴查幕後主使...”
“而以目前的證據來看,潁陰候您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得讓侯爺您跟本官走一趟了...”
說到這裏,高柔對身旁手持鐐銬鐵枷隨從使了個顏色,隨即他們便走到了陳泰的身旁,將陳泰鎖住並帶回廷尉司受審。
各自達成使命的曹爽和高柔一同回宮向曹芳覆命。
高柔先對曹芳如實稟報說:
“啓奏陛下,微臣奉詔前去請潁陰候協助刺客調查一事,潁陰候並沒有任何抵抗,現在已暫時被微臣按安置與廷尉之中。”
“廷尉大人,陛下可不是讓你去請潁陰候的,而是去捉拿膽敢陰謀刺殺陛下的亂臣賊子陳泰,你可以注意自己的措辭啊...”
一心想要置陳泰於死地的曹爽,認爲高柔的話多多少少有爲陳泰粉飾的嫌疑,他又怎麼會給陳泰機會脫罪呢?於是立刻站出來否定了高柔的話,並對曹芳說:
“陛下,據微臣派出的人馬探查得知,除去死在宮中的一名刺客之外,逃出宮外的八名刺客已經在洛陽北郊的一處農居內找到,他們已經全部死亡,據周邊的百姓證明,殺死他們的正是潁陰候陳泰,可見此事證據確鑿,請陛下立刻治陳泰謀逆弒君之罪!以儆效尤!”
一旁的高柔擔心年幼的曹芳會在曹爽的攛掇之下,未經徹底查實就定了陳泰的罪,這對於自己來說於公於私都不能接受,他也站出來反駁了曹爽的話:
“陛下,潁陰候陳泰畢竟是已故司空大人陳羣的獨子,在朝中擁有極高的影響力,此案事關重大,況且據潁陰候交代所稱,那些黑衣人是爲了將他引誘到農居刺殺才會出現的,並非是皇宮內行刺陛下您的刺客,此案之中還有很多疑點,臣請陛下詳查之後再作決斷,以免無故冤枉了朝中大臣...”
“廷尉大人,你的這番說辭才真的是冠冕堂皇...”
曹爽針鋒相對的和高柔展開了激烈辯論:
“先前我的部下去農居追查刺客時,發現了死在陳泰手下的黑衣人身上都有刻寫‘潁陰候府兵’字樣的令牌,當時您不是也在場嗎?又何來查無實據、疑點重重之說,依我看陳泰本來是想要在行刺成功之後和他們在農居接頭,不成想行刺失敗,他只好殺人滅口,從而藉此想要抹殺掉自己的大逆不道之舉!”
“可是光憑這樣就...”
“好了!”
還未等高柔把話說完,坐在龍塌之上的郭太后早就已經感到頭疼腦漲了,再加上坐在她身旁的曹芳早就因行刺之事受到了驚嚇,疲憊不堪了,她對高柔說道:
“廷尉大人,你歷來是鐵面無私、執法如山的,這件事本宮和陛下就交給你去主審,本宮也不希望冤枉了朝中的重臣,更不希望這件事會再度發生在皇宮之內...”
說到這裏,郭太后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對了,皇宮之內守衛森嚴,那些黑衣人是怎麼進入宮內的?而且居然能夠平安無事的逃出宮外,宮內的羽林衛統領是誰!”
曹爽答道:
“啓奏太后,統帥宮中羽林衛負責皇宮防務的是張申...”
除此之外曹爽還格外強調了一個本不該被提起的細節:
“微臣在事後派人去傳喚他訊問,可是他因懼怕陛下和太后降罪而於昨天深夜自殺了,這個張申是當年護軍將軍蔣濟推薦任職的。”
郭太后見張申已經畏罪自殺,只好將所有的火氣都朝着蔣濟發泄:
“難得武皇帝、文皇帝以及先帝對蔣濟這麼器重,他卻識人不明,讓此等窩囊廢任職於宮中守衛重責,我看他是年紀大了,人也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