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司馬 >第 648 章 (四):規勸
    ???

    散朝之後,裴秀緊跟在司馬昭的身後,他相信以司馬昭的睿智不可能察覺不到這其中隱藏的危險,這也正是他對司馬昭做出這樣一個決定感到不理解的地方:

    “侯爺,許允他居心叵測,此次堅持讓您領兵西征解隴西之困,必定是有所圖謀的。”

    司馬昭聽後淡淡一笑:

    “季彥,你多慮了吧?當年家父發動高平陵之變時許允曾經與陳泰一同前往說服曹爽歸降,後來張緝、李豐意欲讓他取代我叔叔司馬孚的職位,他也稱病不從,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對我司馬家心懷異志呢?”

    令裴秀沒想到的是,司馬昭居然真的沒有懷疑過許允的動機,這令他喫驚之餘也大感不妙:

    “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許允首鼠兩端並非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當初他之所以站在太傅一邊,以及表面上沒有附和張緝的籠絡,完全是因爲他認定曹爽和張緝都不是太傅和大將軍的對手,可如今大將軍因眼疾養病在府不能理事,他認爲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所以...”

    說到這裏裴秀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便及時收聲不再說下去。

    其實他這麼做理由並不難理解,因爲他方纔那段話中,最後一句有着藐視司馬昭的嫌疑。

    可司馬昭卻並沒有因此而生氣:“你的意思是,許允和站在他身後的人認爲,只要朝中沒有大哥坐鎮,我就好對付多了是嗎?”

    裴秀趕緊拱手爲自己的失當言語致歉:

    “在下失口亂言,還請侯爺恕罪。”

    司馬昭伸出右手輕輕拍了拍裴秀的手背笑道:

    “沒有關係,如果他們認爲這的確是自己翻身的機會,那就讓他們試試吧...”

    與此同時,回到德陽殿的曹芳心中始終沒有平靜下來,不穩的心跳節奏令他感到強烈的不安,畢竟他即將要做的事,將會直接決定自己的命運。

    張皇后看出了曹芳心中對此次計劃還有很大的猶疑,於是便上前寬慰道:

    “陛下,事已至此即使您想後悔也來不及了,司馬家的野心日益膨脹,對您取而代之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等到那時陛下不僅會失去自己的性命,更會失去自己身爲堂堂大魏一國之主的尊嚴,與其這樣不妨和他們魚死網破。再說了,真正值得我們忌憚的是司馬師,而司馬昭無論是在朝中的威信以及能力都不如他的兄長,我們也不一定會失敗的。”

    “魚死網破?”

    曹芳的心中並不像張皇后那般的樂觀:

    “難道皇后你忘記了,曹爽被司馬懿徹底擊潰,其中起到關鍵作用的人到底是誰了嗎?”

    經由曹芳這麼一說,張皇后也不得不回想起當年的情景,當然也知道曹芳所指的人不是他人,正是如今代替司馬師執掌朝政的司馬昭。

    見張皇后一時語塞,曹芳便再度出言警告她:

    “司馬昭以他那麼危險的身份能夠深入曹爽身邊長達十年之久,讓曹爽從內部開始瓦解,最終還利用了曹爽和桓範對自己不信任的劣勢,巧妙的將他們引入了自己精心編制的陷阱之中,可見他的城府和心機絕不是一般人可以比較的。”

    儘管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但張皇后還是有自己的一番說辭:

    “那又如何,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個令人畏懼的間者罷了,可他指揮的東興之戰令我大魏損失慘重也是不爭的事實,足見他與一生領兵從未敗過的父親司馬懿有着極大的差距,更何況現在他是我們明面兒上的敵人,長處根本就無從發揮,我們何必過分忌憚他呢?”

    曹芳看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勸服張皇后回心轉意,只能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哎...隨便你們吧...”

    眼看着自己沒有辦法阻止張皇后和許允玩火自焚,曹芳的內心是十分痛苦的,他並沒有像曹魏的前任三代帝王那般胸懷大志,也沒有開疆拓土、制衡朝政的野心,從小就活在曹爽欺壓的陰影之下,他所想的不過是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而已。

    而如今無論事態會如何發展,他都已經無能爲力。

    就在張皇后爲了下一步的計劃實施離開德陽殿與許允商議的後不久,靠在席案之上右手捂着額頭的他聽到了門外的內監傳來的聲音:

    “啓奏陛下,中書郎衛瓘請求覲見。”

    一聽到衛瓘想要覲見自己,內心苦悶的曹芳本想拒絕,可是不知爲什麼,他突然覺得與其這樣一個人坐在這裏獨自苦惱,不妨找一個人來說說話,這樣一來可能多多少少能夠讓自己的心情得到舒緩...

    想到這裏,他擡起頭看向了殿門口:

    “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得到曹芳允許的內監將大門緩緩推開,衛瓘跨進門檻之後跪在地上,十分恭敬地拱手向曹芳行君臣之禮:

    “微臣衛瓘叩見陛下...”

    曹芳緩緩擡手示意他起身:

    “愛卿不必多禮,請起吧。”

    “謝陛下...”

    衛瓘站起身後一擡眼就看到了曹芳的臉上愁雲滿布,於是便問道:

    “微臣斗膽,敢問陛下是否有難以排解的心事?”

    一直以來在宮中任職的衛瓘形勢非常低調,而且先前也不與張緝、司馬師兩派之中的任何人有牽扯,完完全全是一箇中立派的邊緣人物。

    但是他總能夠做好自己手頭上的事情,而且完全不出任何的差錯。

    更重要的是,時間一長曹芳發現衛瓘並不是因爲能力不足才無法得到兩派人士的青睞,恰恰相反,曹芳認爲衛瓘是在可以隱藏自己,他的才能絕對要比自己預測的還要高。

    如今他又看出了自己的心事,曹芳有種很想向他傾訴的慾望,可是這件事畢竟牽涉甚廣,容不得半點疏漏,所以他還是選擇將這件事繼續埋在心裏,放下了捂着額頭的手對着衛瓘強顏歡笑道:

    “愛卿多慮了,如今朝中之事盡皆交由太尉和新城候執掌,而新城候即日又將會趕赴隴西平定亂局,有他坐鎮姜維必然會退軍,朕還能夠有什麼憂愁之事呢?”

    衛瓘可不是那麼好騙的,他從曹芳方纔所提到的那句話當中看出了端倪,便拱手說道:

    “陛下,如今的司馬家在曹魏社稷之中已然根深蒂固,地位非常人能夠撼動,張緝、李豐之輩就是因爲看不清形勢和過高估計了自己的實力,纔會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

    “你...”

    雖然衛瓘沒有明說,但話語之中的警告意味已經非常明顯,曹芳知道他看出了自己擔心的是什麼,然而還沒有等他驚訝完,衛瓘接下來的話給他的衝擊更加劇烈:

    “再者,至少目下整個曹魏上下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取代司馬家,因爲能夠幫助陛下抵禦吳蜀兩國的只有司馬家,就算是司馬家被連根拔除了,萬一到時吳蜀合縱來犯,恐怕朝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姜維、陸抗的對手,只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罷了,微臣懇請陛下可千萬不要有自斷臂膀之念,要以大魏社稷的穩定爲重啊!”

    這次衛瓘的話說得絲毫隱晦,字字句句雖然沒有指向任何人,但卻異常露骨,聽得曹芳一時間慌神到不知如何應對了,手心裏也不知不覺的滲出了冷汗...

    不過也得益於衛瓘將曹芳的心事挑明,他也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心態反而放鬆了下來,閉上眼睛長舒了一口氣後,曹芳無奈的嘆息道:

    “愛卿,你這話可算是說到真的心坎兒裏了,可有些事朕也無法阻攔,從朕登基開始便淪爲曹爽手中的玩物任他擺弄,好不容易熬到了太傅將朕解脫了出來,本以爲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當一個皇帝了,可不成想又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依舊是一個傀儡皇帝罷了,也許,這就是先帝篡漢所得到了報應吧...”

    衛瓘看得出來曹芳心中對司馬家並沒有那麼深的仇恨,更沒有將司馬家連根拔起的野心、從此專政於一己之手的慾望,他不過是意志不堅定、容易爲人掌控罷了。

    看着曹芳十分苦惱的樣子,衛瓘回身看了看門外,確定沒有人偷聽之後邁着步子走到了曹芳的跟前,小聲對他說:

    “陛下,如果您信得過微臣的話,請您和我說一句實話,許允大人他是不是打算在平樂觀誓師的儀式上,對新城候...”

    生性謹慎的衛瓘知道自己即將問出來的到底什麼樣的可怕陰謀,所以他的每一個字早已在內心斟酌再三,甚至再說每一個字的時候也都在觀察着曹芳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直到他在說出新城候三個字的時候看到曹芳那明顯放大的童孔時,他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

    突然間,衛瓘的言辭極爲少有的激動了起來,他猛地跪在地上向曹芳懇求道:

    “陛下,此舉萬萬不可!新城候是何等人物?許允大人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此次計劃一定會失敗,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愛卿,晚了...”

    對此曹芳也無可奈何:

    “詔書朕已經草擬好了,玉璽也蓋了,現在許允和皇后恐怕正拿着它暗地裏籌備祭天儀式那一天的行動,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衛瓘知道再任由發展下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且不說隴西戰局依舊嚴峻,若是洛陽城內再發生血流政變的話,大魏的社稷以及整個國家都會陷入危亡之中。

    左思右想之後,衛瓘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對曹芳說:

    “陛下,還有一個辦法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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