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諸葛誕消除了所有的顧慮,他一方面以都督的虎符徵調淮南和淮北所有的屯田軍,以及私底下招募的兵馬,兩者加起來共計十六萬人,斷絕了揚州境內與外界的一切聯繫,凡是有附近州郡以及朝廷派來往來的官員一律予以扣押。
但是諸葛誕特地吩咐,嚴密封鎖樂綝被殺之事,如果奉命前來接替自己的陳騫進入揚州之後不要阻擋,而是將他誘入壽春城內再殺之。因爲諸葛誕很清楚,陳騫也是自己早期和自己一同被司馬懿所提拔的青年才俊之一,他的能耐絕不比自己小,而且他絕對不可能幫助自己,與其留着成爲自己的勁敵,倒不如趁這個機會把他給除掉。
同時,諸葛誕採納了吳綱的建議,爲了儘可能取得吳國的信任,從而獲得更爲有利的援助,他將自己的兒子諸葛靚送往吳國擔任人質。
在臨行之前,諸葛誕對即將告別自己的兒子諸葛靚動情的說道:
“孩子,知道爲父此次送你去吳國的目的嗎?”
諸葛靚答道:
“孩兒明白,父親是想要以此來使吳國相信您合作的誠意,其實父親此次出兵根本不需要吳國派兵馳援,但是您需要他們派兵替您牽制王昶和胡奮,所以孩兒去是最爲穩妥的。”
看着自己的兒子如此聰穎,諸葛誕忍不住落下淚來:
“等此次起義成功,爲父一定會將你接回來...”
諸葛靚也流下了淚水,並且雙膝跪地向諸葛誕行了跪拜之禮:
“孩兒在吳國日夜替父親您祈求...”
事實上諸葛誕只說了他此次舉兵成功之後會如何,卻並沒有說失敗了會怎麼樣。
其實說也是白說,因爲一旦失敗,那就意味着諸葛誕和諸葛靚父子此生將再無相見知日。
兩人惜別之後,諸葛誕親自送諸葛靚除了壽春南城門外,目送着他和出使的吳綱,以及陪同他們一起返回吳國的文虎,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
入夜之後,作爲女蝸直屬心腹的箕伯祕密潛入了高都侯府之內,她趁着別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之下悄悄進入了一個人的房間。
此刻她所要見的這個人,正坐在榻上看着一片小簡牘,而簡牘之上所寫的,正是有關於此次諸葛誕起兵謀反的大致細節。
她見箕伯來了,便將手中的簡牘收入袖袋之中:
“看來祝融他成功了,文欽父子總算是還能派上一點用處,希望他們這次不要令我們失望纔好...”
箕伯也不忘詢問她此次潛入高都侯府之內的收穫:
“我來之前,伏羲曾寫信給我說司馬家的人個個都不好對付,那樣東西你真的能夠拿到嗎?你不惜把自己的真實樣貌都展露在他們面前了,就不怕會引人注目?女媧...”
女媧淡淡笑道:
“我之前曾經說過,當初桓範和盤古之所以會選擇我,就是因爲只有我具備這個能力來對付司馬昭,更何況現在諸葛綾等同於捏在我的手中,我在暗地裏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在這種情形之下固然對我來說風險很高,但是爲了盤古和少主,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也一定會拿到那樣東西...”
說罷,女媧又對箕伯說道:
“對了,這段時間司馬昭應該會專心應付諸葛誕,從而給我留下寶貴的時間空隙,爲了避免節外生枝,短時間內你就不要再和我見面了...”
雖然諸葛誕自認爲自己即將反叛的事情因爲嚴密的消息控制,司馬昭短時間內不可能發現,他甚至還做出了在司馬昭和周邊的三郡守軍都沒有察覺之際,先行起大軍沿潁水向西北火速行軍,衝破王基的防線直搗許昌的構想。
在諸葛誕的計劃之中,只要自己能夠攻克洛陽,生擒司馬昭,那麼大局已經定了。
然而他低估了陳騫,也低估了司馬昭。
陳騫在剛剛到達汝南之時,就已經隱約察覺到了整個空氣之中的氛圍有些不太對勁,所以他並沒有按照原定的計劃繼續朝壽春進發,而是在到達安城之後就停下不走,與王基匯合。
之後陳騫和王基都覺得揚州的局勢有些古怪,於是便派出祕密細作潛入淮南各地查探情況,結果派出的細作所彙報的內容令他們兩個人的神經高度緊張起來。
擁有豐富戰爭嗅覺的他們很快就做出了諸葛誕即將起兵謀反的設想,他們也將這裏的情況以飛鴿傳書的形式報告給了身處洛陽的司馬昭。
就在書信抵達司馬昭手中的那一刻,司馬昭本人已經在和陳泰、荀勖以及鍾會等人商議如何應對此次諸葛誕掀起的大規模反叛了。
將王基的書信看完之後司馬昭並沒有絲毫的驚訝,而是將書信攤開憑證的鋪在了案面上,對衆人說道:
“看來我和諸葛誕的這一戰是免不了的了,現在我們不必再進行戰略假設了,而是要將諸葛誕當成我們真正眼前的對手。”
荀勖首先開口發言:
“此次諸葛誕在淮南掀起的叛亂與前兩次不同,他手中握有的兵力是有史以來最多的,況且諸葛誕在淮南、淮北一帶的威望很好,正如公閭先前所打探的那樣,將士們都願意爲他死戰,我們必須要謹慎對待纔是。”
裴秀對荀勖的意見表示贊同:
“不錯,而且諸葛誕還很有可能與吳國相勾結,引吳軍進入魏境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在兵力的計算之上也必須要將這個因素考量進去比較妥當。”
司馬昭聽後點了點頭,隨即又將目光投射到了站在荀勖身旁的荀顗身上:
“景倩,你往昔和諸葛誕的關係最爲密切,你對這件事有什麼樣的看法?”
荀顗沉思片刻之後答道:
“公休是個做事十分嚴謹而又刻板的人,他不會貿然將謀反這個罪名扣在自己的頭上,我想這件事背後一定有人給他撐腰纔是,至少這個人能夠讓公休覺得自己起兵討伐您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其實荀顗說到這裏,他所指向諸葛誕的身後之人已經很清楚了,只差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賈充也發覺到了這一點,於是便對司馬昭小聲說道:
“大將軍,看來陛下是鐵了心想要除掉您了,背地裏搞了這麼多的把戲...”
對於曹髦暗地裏授予諸葛誕密詔之類的東西,讓他起兵反抗自己,司馬昭心裏是非常清楚的,從賈充的口吻聽起來,他已經有了想要除掉曹髦這個隱患的意思。
而覺察到賈充心思的人,可不只是司馬昭一人,只不過鍾會等人都保持沉默罷了。
唯獨一人主動將話題挑明,他就是陳泰:
“如今還沒有證據能夠證明陛下和諸葛誕謀反之事有所牽扯,長史不要進行無端的揣測,眼下還是應當想想如何將諸葛誕此次叛亂的影響降到最低。”
看着陳泰那無比堅毅的眼神,司馬昭彷彿藉此看清了他的政治立場,轉而笑道:
“玄伯兄長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