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三個月她就滿十四了，再翻過今年，她也算十五了，只要……只要她長高一點，再長高一點，到二姐的脖子頭，她都可以像個成人，可以出去了。
她是要離開的，一定要離開這裏的。
楊樂生因她的回答再次默下來，這張小臉上的眼睛明亮清澈，又堅韌有獨立，她的決定似乎在她心裏已經被穩固了。
“那你想學習嗎？”
這個素華聽得明白，點了頭，“想。”
楊樂生跟着點了頭，他不要求她如果想學習的話那就要去讀書，這是兩個概念，隨後說道：
“如果想學習，那你明天再過來，我給你選幾套書給你，你先自己學習，有什麼不懂的，就到學校來找我，我給你講，你要是不想去學校，我要是有空，就過來給你補課，你覺得怎麼樣？”
素華有些喫驚，“楊老師……”
“素華，你是我教過最聽話，聰明的學生，我不想你就這麼荒廢了。”
自從見識這個女孩後，這個女孩給他留下的印象不止一點，就是讓人很想幫助她，起碼在回城的最後一年裏，別讓自己有遺憾，興許也可能在他的餘生裏，他都不會忘記有這麼一個特殊的女孩。
素華當真喫驚，同時也是驚喜，她想都沒想過，還能有這樣的機會和方式繼續學習，老天這是給她眷顧了。但同時……想到了二姐。
二姐要是知道楊老師給她這麼上課，那鐵定要跟她到底了，到時候……素華雙眼在楊老師臉色逗留了許久，到時候楊老師恐怕就要成了二姐夫……
素華連忙壓下自己走偏的想法，將思緒端正過來，天知道她現在有多開心。
“謝謝楊老師。”
“不客氣，那就說好了，明天你過來，我教你。”
素華點頭，“嗯。”
看她點頭應下，楊樂生也莫名的有些高興，好像一直被鎖緊的門，“咔噠！”終於被他打開了一條門縫。
“嗯，那你去吧。學校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話不多說，素華揮了手。
目送楊老師走了後，素華一路輕鬆的追了前頭的二姐，她說過，即便不能讀書，但也一定會給自己找機會學習的，現在就是機會，她不會放過這些機會的。
追上二姐，二姐這邊早將鴨子趕到了堰塘，都開始採了野菊.花，素華跟過去本想把楊老師的事兒說一說，想了想二姐對楊老師兩眼放光癡迷的狀態後，還是先壓了下來，以後再說。
一個下午，和二姐倆人各自採了一摟子的野菊.花，回去的時候，二姐看到了竹子，去野竹林裏挖了一捧竹筍後，兩人也就回去了。
素華想去看看自己的鴨子長得怎麼樣了，但因有二姐在，只得和蕭嬸孃先打了個眼神暗示後，就回去了。
屋裏的人還沒回來，素華和二姐倆人就從屋樑上拿了大簸箕下來，把採回來的野菊花都倒在了上邊，理了雜草出來，去做飯的時候，又把這些菊花放在後鍋的蒸籠裏給蒸了一遍。
素華和母親大姐每年也會採一些，頂多也就二三十來斤，都比不了水根嬸一人的。
二姐蒸完這些野菊.花，再倒出來的時候，兩簍子的野菊.花縮水只剩下半簍子，看着都覺得今兒的辛苦打了水漂。
“還是爸他們下鱔魚搞得多，下了多少就是多少，咱們採這些野菊.花，那麼多，最後也就剩下這一點，價格還那麼便宜。”二姐嘆了一聲。
素華看了看，說道：“等夏枯草長起來後，專門弄夏枯草吧，那個會重一些。”
池素秋再次嘆下，“嗯，先這樣吧。”
屋裏人在太陽落土後才陸續回來，人回來後，素華才把二姐準備好的飯菜端上了桌。
今天家裏有鱔魚，加上二姐回來時又拔了竹筍，在桌子上湊了五盤菜，比早上的豐盛不少，素華連吃了兩碗，最近不管怎樣，她都讓自己喫得飽飽的，因爲在比着門框時，這個月她長高了兩釐米。
飯桌上，幾人搶着鱔魚肉，素華有幸把最後一塊肉搶到了碗裏，正往嘴裏送的時候，大哥突然摔了筷子，“喫什麼喫，你還好意思喫！”
素華怔了一下，桌上還在喫飯的幾人，跟着也看了過來。
大哥從外頭回來就掛着臉色，素華早發現了，不過也沒人理會他，畢竟屋裏這幾人，今天不是這個臉色不好，明天就是那個吃了黃蓮的，反正沒有什麼和和氣氣的時候，見慣不怪。
二哥不喜歡喫飯的時候被打斷，當下有些不爽，“哥，發什麼邪火呢！”
“我發什麼邪火！武大腳現在看我不順眼，自己一個人搞修理鋪了，人家一腳把我踢開了！道我想發邪火似的！”
素華坐在大哥的對面，深切感受到鋪面而來的火氣。
池平安越看她越來氣，忍不住罵道：“死丫頭！喪門星！坐在這裏喫的倒是起勁呢！”
素華不知道自己耳朵裏是不是快要起繭了。
二姐在這種時候一向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喫着自己的；池平康還以爲是什麼事兒呢，也就是修理鋪搞不成了，反正不關他的事兒，沒必要插話，也是繼續扒了飯。
父親倒是關注大哥這邊，敲了桌子，“行了！這武大腳要真當你是兄弟，也不至於因爲這點事把你給踢了。”
池平安冷冷一哼，“人家是沒必要因爲這點事把我踢了，但人家因爲這點事兒開口就要一百的合夥費，從上回的二十多，翻了五倍！這不是變相的在踢我嗎！”
昨日屋裏鬧的那事兒，他就猜到武大腳那邊對他這頭有看法了，怕武大腳不幫他弄修理鋪，所以他今日一早賣了鱔魚後，特地買了包煙過去。
不料，那家人臉子都不願意給，直說修理鋪的事不幹了，要乾的話，就湊一百來，夥着去縣裏開，沒錢就啥都不談。
這擺明了就是因昨天他池家沒給武家留面子，今日的氣全撒在他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