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吾名玄機 >第一百零五章 誅你大爺
    白馬踏過粼粼夜色,鐵蹄濺起的黃沙還沒落下,就已經被夜風吹到更遠的地方去。

    玄機翻身下馬,擡手輕撫着白馬鬃毛,雖說老白是從紅崖裏牽出來的機械馬,但此際於玄機而言,它卻承載了玄機心裏的那片空缺的地方。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越來越要熬不住體內這不算升高的溫度了,她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表皮逐漸鬆垮的錯覺。

    隨時,都要溶化了。

    站在紅崖的峭壁前,玄機撫着鬃毛的手沒兩下,卻忽然一頓。

    月下,陡峭的懸崖邊,她竟然一直都沒有察覺到,一道凜然身影一直直立在當處,如萬壑松,風吹過的時候,吹拂起那人的衣角,那人的鬢髮。

    玄機定睛看去,待看清楚了站在陡崖邊上那人的面容時,不覺也微微一訝,“葉輕馳?”

    紅崖傾塌,他居然……還沒死?

    但玄機來不及多想,在她看清楚了站在那裏的人是葉輕馳的時候,葉輕馳也足尖一躍,拔劍縱身前來,衝聲大喝而出,“紅崖一役,誅邪未竟,受死吧!”

    寒鋒月影,帶着殺意而來。

    玄機輕笑一句,“你還誅得動嗎?”

    仇人見面,不容稍息,在葉輕馳劍影寒鋒一掠而過的那一刻,玄機也順手從鞍馬後面一拍,馬鞍一震,取鱗被震飛而起。

    玄機一握寒槍,尖鋒一去,擋住了長劍的鋒芒。

    然而,長劍如游龍一轉,偏開了玄機的槍尖,葉輕馳腕間一蕩,劍氣以他爲中心蕩開,這一剎那劍身彈開了銀槍。

    玄機手握取鱗連退幾步才站定,只覺得手裏寒槍嗡嗡作響,被他剛纔那一劍震得虎口微微發麻。

    玄機眼中稍有疑惑,卻是不知爲何,紅崖一役過後,再對上葉輕馳他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力道,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息……都宛如脫胎換骨,大不似前塵。

    是錯覺嗎?

    玄機不敢確定。

    玄機只知道,狹路相逢,不死不休。於是她更加緊握住了手裏的銀槍,嚴陣以待。唯有從玄機的角度看去,她緊握住的槍桿被她掌心的溫度,開始燙得焦了顏色。

    玄機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待得正要蓄勢上前的時候,卻聽得山谷的另一邊,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輕馳,來者是客,就不必如此以待了,收起你的劍。今晚,不是誅邪夜!”

    玄機一聽這聲音,自然認得出來,但也略帶疑惑,“雲僕?”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灰衣老者,那個……從上陽京畿來的械人老者。

    玄機順着聲音的來源望去,果不其然,雲僕一身灰衣淡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懸崖的對面,風吹落他的衣帽,吹得他的鬍鬚亂飛。

    而葉輕馳似乎很聽這個老人的話,即便跟玄機結下的樑子足夠打到天昏地暗、不死不休的地步,但卻在老者這隨意的話語落下的時候,竟也肯斂劍而去。

    葉輕馳身影翩然,藉着嶙峋山石點落,最後回到了雲僕的身後,站立無聲。彷彿那裏,從來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你怎麼在這裏?”玄機也將取鱗收在肘後,卻不輕易放下。

    玄機立在懸崖的這邊,看着那邊。頭上是煌煌蒼天,腳下是寂寂紅崖,三人就這麼遙遙相對,對壘分明。

    “老夫在此已久,宣姬真是厲害,只可惜了這浩瀚紅崖,一朝傾覆,蕩然無存。”雲僕豁達地道,彷彿在對着一個多年的摯友言說,一字一句皆出肺腑,無半分造作之意。

    玄機不知道雲僕究竟是想怎樣,她在此人身上感覺不到敵意,但感覺到了危險,就是那種玄機難以敵對的危險。

    之前遇到的時候玄機也領略到了一點,這個雲僕似乎能夠預知別人,難不成,這是他的程序?

    既然如此,那麼雲僕會在此處,玄機倒是稍稍顯得理所當然了。她重新望向懸崖對面站着的老者,思量許久,纔開口問:“你知道宣姬在此?”

    雲僕一挑眉,呵呵輕笑,“我不知,宣姬此人城府較爲深沉,她也尤其瞭解我,所以我也不確定她是否會將這點也計算在內,只好在此守株待兔了。”

    說罷,雲僕轉頭,朝着身後另外一邊看去,彷彿有所寄託。“但陛下覺得,宣姬當年是想重回龍脈裏的,所以,陛下還在祭祀臺那邊。”

    玄機雖說料到了上陽京畿來的人,必定有幾分的把握,但云僕的話似乎透露着更多信息,玄機不禁再度問道:“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知道宣姬會藏身在哪裏,爲什麼還非得等到這一刻?”

    “我不斷地去演練宣姬這個人,最後得出兩個結果,”雲僕也不吝嗇,玄機問什麼,他能答得便傾盡所能,“宣姬心死如灰,想來不如歸去,所以她當年會重新回到不荒山。既然歸去了,她最想回的應該是龍脈,回到那個實驗室裏。”

    雲僕說着,又輕輕地搖着頭,“可地底下億萬年的絕望等待,比死還難受,宣姬真能捨得好不容易的復活?沒出那個實驗室,她就只是一個試驗品,但一出那個實驗室,改天換地,她在這裏有更大的天地可施展,如何捨得?”

    “如此想着,宣姬能躲藏的地方就是紅崖了,這裏是她一手創造的,大世界!所以,我和陛下分頭守着,看最後是雲僕贏了,還是陛下贏了。”

    他們居然,拿這當兒戲。

    玄機也陷入了沉思當中,她從醒來之後,這裏所面對的都是這個朝代的人,就連機械他們都稱之爲邪。

    可從雲僕的嘴裏,玄機感覺不到這一點,她更加覺得雲僕和她是同一種人,不是後來宣姬創造出來的械人,而是一起從現代沉睡到現在醒來的械人。

    “你是誰,你說的話,我憑什麼信?”玄機對雲僕的話不置可否,卻冷冷地質問了他一遍。

    雲僕仍舊搖着頭,“雲僕從不說假話。”

    又來。

    玄機露出一許不耐的神色來。

    接下來,是雲僕開始問玄機了,“小玄機啊,你爲何到此地來?不找龍脈了嗎?”

    看向西邊,月影猶在,光華更勝前。

    雲僕言語中難掩失望之色,“今夜月色清輝,再有一個多時辰就該天亮了,看樣子不會變紅了。”

    “龍脈在哪裏,與我無關。”玄機握着取鱗,轉身牽起了身後老白,怕它亂走迷了路,於是彎下身將繮繩給系在旁的大石上。

    繮繩繫好,玄機仍舊半彎着身,微微側首過來,豎起的墨發有一縷覆過她的容顏,只餘冷冷顏色,聲音也更沉了下來,“我的指令,從來都是尋找宣姬,而非龍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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