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吾名玄機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今夕何夕
    日頭愈盛,從東逐漸往上移動的日影,將壘壘山頭轉了個頭,隨着不荒山千百年不變的風沙,山頭影被吹得綽綽濛濛。

    在天地與山頭都顯得不盡真實的時候,一道黑色身影從遠處山頭,躍至這邊,站立凝望,久久未動。

    葉輕馳眉目盡擰,強盛的日頭溶化不了他眉峯之間的冰冷,那是一種自骨子裏露出來的銳利鋒芒,天生掩不住。比起之前的葉輕馳,現在的他更符合一個誅邪司首領的感覺。

    誅邪!

    是他一生的信仰,可在現在,葉輕馳端起自己執劍的手,默默地看了一眼那細緻得連毛孔都分明的表皮肌膚,誰能想得到,這下面也潛藏着一具冰冷的鋼鐵。

    葉輕馳看着自己的手,眼裏逐漸浮現出一絲不耐出來,他閉上了眼,任憑風塵從他的耳畔和鼻息下吹過。

    不得不說,機械的身體給他帶來的除了心理的厭惡之外,其他技能都大幅度地提高了,無論從本身的力量,還是速度,包括身體的感覺。

    而現在,他能從這風中辨別出……“啪”的一聲,從他左後方的身側下,被石堆遮蓋的下方,有石子滾落的聲音。

    在聲音落下的同時葉輕馳也彈劍而出,速度的快又準,挑開橫檔在面前的石堆,身後那個嬌小玲瓏的身影也再藏不住,九尾剎那而出,翩然衣裙揚起的瞬間,被那長劍斬落一段,落在赤沙間。

    葉輕馳的劍比起以前更加快且準了,九尾根本就無暇回頭,僅憑身後感覺一味地躲避,足尖落在這座山丘上,又立刻點到另一座山頭去,連番以此,根本不敢多做停留。

    以前葉輕馳是骨肉之軀,小九尚且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現在他已經改造過。

    小九擋不過葉輕馳的劍,就想辦法躲開,藉着對這裏地勢的熟悉,她在將葉輕馳拋於身後的時候,落在距離他比較遠的一處山丘上。

    臉面丘壑,盪漾起小九衣和發,嬌小的身軀在黃沙和烈日連綿之間,顯得愈發渺小。

    她看着葉輕馳,眼裏有說不盡的複雜,吟哦開口,“同類相殺,械誅殺械,你倒是越發地可笑了啊,葉輕馳!”

    葉輕馳橫劍而上,語氣比他的劍鋒更冷,“一日誅邪,終身誅邪。”

    “是嘛!”小九眯着眼,心又更冷了幾分,連語氣也怏怏沉了下去,“械人就這點不好,說刪除記憶就刪除,絕無半點拖泥帶水。”說罷,她又輕嘲一笑,“可械人,也只剩這一點好了,忘得足夠徹底。”

    過往都成了雲煙,兩人曾有過的纏綿繾綣,曾有過的恩怨肅殺,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的記憶,這點記憶,成了插在小九內心深處的一把利劍,時刻地在流淌着鮮血。

    呵呵,真可笑,她一具械人,學人類心痛做什麼!

    小九餘音落罷,葉輕馳驅長劍破風直來,根本就沒什麼耐心來聽她說什麼。

    小九根本無力抵擋葉輕馳的攻勢,就連甩開他都是一件難事,於是她將自己得來的那塊金牌亮出,“你不就是要這個東西嗎?給你。”

    說罷,小九佯裝奮力將手裏暗藏的石塊朝葉輕馳身後扔去。

    金牌之重,重過誅邪。

    葉輕馳見金牌被扔去的時候,下意識地轉身追着那塊金牌而去,小九趁機轉身去。

    待葉輕馳下到山丘底下,只見亂石一堆凌亂鋪就,哪有那塊金牌的身影。

    被耍了!

    小九速度利落,葉輕馳這一轉身她就足以讓自己甩掉他了。她躍過這邊山頭,轉往比較偏僻的笑道走,本身就是貓,她走這種嶙峋道最是快活不過了。

    小九望了望身後,哪裏還有葉輕馳的身影,不禁嘲諷道:“就算換了一具身體,也還是個呆子。”

    不懂得轉彎。

    徹底擺脫了葉輕馳的追蹤之後,小九找了一處隱蔽的荒道上停了下來,心裏卻犯難了,“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重新找回宣夫人?

    亦或,找機會重新打開龍脈,這樣,紅崖又能回來了?

    可……她望將前路,茫茫一片,如今紅崖獅子死了,成了一盤散沙,械人們四下飄零,她孤身一人,如何成事?

    在小九站在那裏失神的時候,青鋒劍端一道,無聲地抵落在小九的肩上,葉輕馳不知何時,已然追到了她這裏。

    “大意了!”小九感受到肩上的殺意,不禁咬牙懊惱。

    “交出金牌。”葉輕馳聲音自她身後傳來,切切的,還在爲剛纔被耍的事懊惱。

    小九心思九轉,眼一睜圓,隨後卻又勾起眉眼,自有春風餘漾隨風而出,她將手裏的金牌緊捏着,轉身的瞬間,用盡自己全部的力氣,朝着山坡下面一扔。

    “金牌給你。”

    下方是山道,與這裏隔着一道山壁屏障呢,葉輕馳去追,要費上一番功夫呢。

    然而,小九預期的場面並沒有出現,葉輕馳有了前車之鑑,這次甚至連側眼去看一下的那塊金牌被扔走的方向都沒有,目光依舊死死地鎖定在小九的身上。

    “你以爲,我會再信你?”

    小九愣住了,她也沒想到,訥訥地指着下方道:“這次,扔的是真的!”

    真的?

    真的什麼?

    金牌啊!

    下面的山道,白花花和尤葫蘆在玄機走後,被小小說得心裏發憷,宣姬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小小肯定比他們這羣傻不拉唧的土匪要清楚得多。

    葫蘆又擔心玄機身上的傷勢,於是將山上的兄弟們安置好了之後,風風火火地拉着不荒山的王旗,朝着祭祀臺那邊馳援而去。

    這才走到一半,一塊金疙瘩忽然從天而降,砸在了葫蘆萵瓜似的腦袋上。

    “我你娘,誰亂扔東西?”

    葫蘆下馬一看,卻見是一面明晃晃的金牌,在赤日下尤爲亮眼。

    當即,葫蘆愣住了,撿起那塊金牌用牙咬它一角,不禁大呼,“我滴了個大乖乖的,誰這麼大方,扔人用金塊的?”

    白花花心存擔憂,哪裏有什麼心思去管什麼金塊不金塊的,催促着葫蘆上馬,“趕緊吧,我右眼跳得厲害,感覺機姐會出什麼事。”

    “啊對對,正事要緊。”葫蘆將那塊金牌摸進自己的懷裏揣好,然後趕緊上馬,再次帶着人風風火火而去。

    在他們走後,山道上揚起的餘灰還沒落下的時候,身後潛藏着的卻一路跟隨的一個蘿莉的身影,不情不願地現了出來。

    小小忿忿地滑動着腳下的木頭輪,保持着輪子的平滑度,她皺了皺眉,“我纔不是關心她呢!”說罷,也催動腳下的輪子,帶着她一身支離破碎的殘軀,勉強追趕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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