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陽灑落在水面上,襯映得周圍無比地寧靜。偶爾有細微的飛雪掠過,微微驚起了水面波瀾,但又在頃刻間,微雪融化在了水面上。
輕泛漣漪的水面,又再度恢復了平靜。
許久之後,水面上有一連串的小水泡咕嚕着冒起,緊接着碧波搖動,頃刻後忽然鏡面一破,寇占星的頭從水裏鑽了出來。
“再撐一會兒,終於出來了。”寇占星拉着霍青魚往岸邊游去。
將霍青魚拖到岸邊的時候,看着他身上的血和水一同往下流,滲透在旁邊的土地上的時候,逐漸地被越發濃烈的鮮紅所佔據,寇占星也有些手抖,他將手捂在霍青魚的傷口處。
“霍,霍青魚?你怎麼樣了,咱們從龍脈,從裏面出來了。”寇占星撕下了自己的衣服,將布條包在霍青魚的傷口上,但不久,布條也被鮮血給滲透了。
“我告訴你啊霍青魚,我千辛萬苦纔到的不荒山,我的目的就是爲了摧毀龍脈。
現在……現在我連我家老子的遺願都沒完成,就爲了救你,你要是這麼死了,我我我,我告訴你,你死了我也不會放過你的,不對,是我家老頭子在下面也不會放過你的。”
寇占星的話像催魂似的,將昏迷中的霍青魚給催得微微震了幾下。寇占星見狀一喜,“你看,我們出來了,我這就帶你……”
寇占星的話還沒說完,卻見霍青魚又一口血從嘴裏涌了出來,心口那一處致命的傷,已經他肺腑都傷透了,只要一動就止不住地翻涌。
看着霍青魚又開始回覆了剛纔的模樣,只有鮮血不斷地侵染着周邊,寇占星乍喜之後的顏色又慢慢地凝固了下來。
“霍青魚!”他喃喃地叫着對方的名字。
似乎聽到了寇占星的話,霍青魚的嘴脣開始慢慢地啓動,但卻蒼白無力,根本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麼。
寇占星連忙湊近跟前去,趴在他頭上仔細傾聽着。
“我,我是你的……兒子,不是……”
寇占星一怔,喉頭一酸。
想起霍翎最後說的那些話,別說是霍青魚了,就連寇占星都心頭一堵。在寇占星怔住的時候,卻又聽到霍青魚語無倫次地又繼續說下去。
“……要偕老,要,要執子之手……”
“你我,還沒,還沒……拜堂呢!”
話語斷斷續續,一邊說則又一邊有鮮血噴涌出來。
寇占星不忍再聽下去,他拉着霍青魚到自己的背上,“你別再說了,我這就帶你上山,就算把她腿打斷,也讓你們成親。”
寇占星努力地往山道上方走去,腳下也不知道是因爲冷還是因爲害怕,每一步都走得在顫抖。
“她說,解除自毀程序,就留下來……陪我的。”
“可……可她,忘記了。”
到底還是忘記了。
霍青魚從沒像這一刻這麼冰冷與絕望過,哪怕到這一刻他努力地睜開眼,看一看這最後的景色,終究也只有這片從小到大的不荒山。
卻連最後一眼,都沒見着她。
“母親拋棄了我,你也……如是。”
“……”
這輕微的話語,他被寇占星揹着,一步步往上走,一句不落地全倒在寇占星的耳中,他擡起頭來,雙脣兩邊向下緊抿得,禁不住顫抖地開口。
在這呼喊聲之中,寇占星的腳步忽然頓住了,他看着天上有一抹白色的東西搖搖曳曳地飄落了下來,最後化在他的眉心間。
忽然這一刻,寇占星寧靜了下來,卻淚流滿面。
“霍青魚你看,下雪了。”
不荒山,竟然也下雪了。
然而,背上那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竟然安靜了下去。
寇占星站在那裏得不到迴應,他的心裏越發地堵得慌,就像是填滿了鋒利的石頭,那些石頭在這一刻瘋狂地割刺着自己的心。
寇占星繃不住這種撕裂一般的痛楚,他忽將霍青魚放下,心裏的悲傷、憤怒全部揉爲一體,化作咆哮聲出。
“你這算什麼?”
“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出來,我……我們上一次也並肩戰鬥過,不也熬過來了。我這輩子都沒把誰真正當兄弟看,你好歹……好歹留着這條命,纔對得起我啊!”
“你起來,你給我起來啊!”
寇占星邊罵邊抹着自己滿臉的淚水。
他看着這空蕩蕩的山脈,看着躺在地上被鮮血染紅了的霍青魚,心裏在這一刻如同被冷風灌滿,冷得有些感受不到知覺。
“不就是械人嗎?她玄機就是一架械人而已。不荒山多的是,你睜開眼看清楚,你看清楚,這裏是龍脈之地。械人……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寇占星隨着心逐漸冷卻下去,話語也跟着一併冷下去,最後沉默不語,低着頭看着霍青魚。
這傢伙,就這麼冷下去了,比天上的雪還冷呀!
上一次這樣,還是糟老頭子去世的時候吧!老頭子內臟衰竭腐敗得,最後連說話吐出的氣都是腐爛的氣息,寇占星就守在他旁邊,也是這麼冷,這麼無能爲力地看着他最終痛苦地死去。
寇占星以爲,不會再有人死在自己跟前了。
遠處,隱約有白馬蹤影跌至,在逐漸下起來的飛雪中,虛幻得就像是假的似的。
白馬來時,下了這祭祀臺,彷彿當初在這裏初見的場景,老馬識途,根本不用人催動。
寇占星一開始還以爲是自己看錯了,直到他看到那身騎白馬的女子,在下懸崖的時候許是着急,竟徑直從馬上跌落下來,起身又朝着這邊倉皇跑來的時候,他開始憐憫地看向了霍青魚。
玄機跌倒在了地上,體內不知道何時,程序竟然也全部都開啓了運轉狀態。她的手腳,她的肢體和四肢百骸,甚至連同自己的五感都開始失調,這是體內程序地全部開啓運轉的結果。
這一天之內,她所接收回來的記憶,所刺激到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她這架械人的數據都開始產生混亂了。
原本還能夠勉強地剋制住,可當她看到霍青魚就這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時候,她再也剋制不住了。
這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自身像一股亂流,不斷地衝擊着自己。玄機雙腳踉蹌着跪倒在地,臉上哭着笑着,滿臉淚痕卻又猙獰至極。
“玄機,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