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吾名玄機 >第二百零六章 一水分流
    “不是這樣的,不許你這樣說我爹。”寇占星一下血氣上涌,想上前去卻被興老爹一把抓住了衣襟,直接摔在了門口那邊。

    “我爹臨死前,還掛念着天下蒼生。”寇占星豈能記錯。

    老頭子臨死前極其的痛苦,除卻飽受不荒山詛咒的折磨,還有內心的煎熬,無法誅盡天下邪的遺憾……這所有的東西全部交織成寇占星腦海中對父親的所有印象。

    可現在,興老爹聽到寇占星這話的時候,卻轉身拿起了一把長叉,直接將寇占星一叉,架出了門外。卻又不鬆手,寇占星被他叉住衣服,叉子直接穿過腋下的衣袖,被定在了門邊的牆上。

    “老子告訴你,你爹就是個笑話。”

    “我爹不是!”寇占星也嘶啞着聲喊了出來,一雙眼瞪得老圓,血絲布滿眼白周邊。

    然而,興老爹卻將手裏的叉子更用力地頂下,劃得他肋下生疼。伴隨而至的,是興老爹宛如刀鋒般的話語。

    冰冷,凜冽!

    興老爹沒留半點面子,“沒有能耐就不要輕易許諾,你和寇天官那德性一模一樣,讓人看了生嘔。”

    在寇占星的注視下,興老爹一字一句說得特別洪亮,“你聽清楚了,寇天官騙了泗水渠所有人,就用你剛纔說的那番話,我們大家都信了的話。可是最後他拋下了所有人,辜負了大家的期望和等待。

    因爲他,我們至今纔不被上陽京畿所承認,京畿戶籍容納不下我們泗水渠區區上萬人。

    也是因爲他,我們整個泗水渠的人才會活得如同老鼠一樣,等死都沒一個痛快,他就是個罪人。

    無論你怎麼解釋,他都是罪人!

    生來就是個跳樑小醜,偏生要當什麼大人物,當什麼救世主,他就是個屁!”

    說着的時候,興老爹直接將叉子朝門外挑去,手頭功夫了得,直接就將寇占星給摔在了門外地上。

    寇占星衣衫被刺破,襤褸了一身,臉上卻仍舊帶着倔強,他搖着頭,“你說謊,我一個字也不會相信。”

    “呵!”興老爹冷笑了一聲,一副無所謂你信不信的樣子,瞥了他一眼。本還想再動手將他打走的,但是房裏他妻子卻又猛烈咳了起來,聽着要將胸腔肺腑全都震出來似的。

    興老爹這才轉身回屋裏去,臨走前還留下一句,“給我滾,再也不許你踏進泗水渠一步。”

    在興老爹回屋的時候,興堯也過來要將大門給關上。然而在大門徹底閉上的前一刻,寇占星將一隻手給橫了過來。

    “我不信!”

    看着寇占星這模樣,興堯也頗爲無奈,他重重地喘了口氣,說:“沿着泗水渠的河道一直往下,在臨近城牆不遠處,護城河向南,你且去看看。”

    興堯說完將手一撥,將寇占星的手給撥開,“到時候,信不信由你。”

    門重重地被關上,順帶着連門口留着的那盞燈也忽被風吹,連搖曳的時間都沒有,徑直熄滅了。寇占星幾就這麼站在黑洞洞的泗水渠裏,心下不覺冷得透透的。

    在越來越濃的夜霧當中,寇占星轉身朝着興堯說的那個方向開始奔跑而去,一路沿着泗水渠的水道,一直往前跑,往前跑。

    直到水道的盡頭,擡眼望即將抵臨城牆了,向南望。

    那是一片長得齊腰高的荒草地,放眼望去,只見風吹濃霧,也吹低了這滿地荒草,隱隱約約間露出荒草間躲藏的人影。

    “誰,誰在那裏?”

    寇占星警戒地低喝了一聲,卻無人應答。

    於是他壯大了膽繼續往前走去,直到撥開眼前這遮眼的霧和草,寇占星整個人忽然僵住,冷冽在當場,他只覺得自己呼吸都停頓了,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凝固。

    衝上頭頂!

    ……

    深夜之中,城頭巡邏的士兵不敢有半分稍殆,明火執仗,期希能在這佈滿大霧的夜裏望得更遠更清楚,戍守的將軍都明白看不清楚的前方代表着什麼,稍一不慎,可能在迷霧中就潛藏着什麼危險。

    而在這近城樓前,護城河道寬面的水下,在夜色下微有波瀾都被掩蓋住。有一道黑影潛行在水底下,藉着夜色霧色遮掩,上頭巡視的士兵根本沒有發現。

    藉着城底水道,潛行在下面的人挨着個地將排水口順了一遍,最終有潛回到京畿城中。

    在挨着城樓不遠處的出水口裏,下水的通道寬能容納幾人站立。只不過那裏污水橫流,葫蘆從那裏面冒出頭來的時候,都忍不住呸了一口,“這裏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不過,他也不是人。

    在上面等待着的玄機拉起了水下的葫蘆,“怎麼樣?”

    “放心吧,我的手藝你還不放心嗎,拆卸的手藝可比組裝強多了。”葫蘆上了岸之後,將身上那身潛水的緊身衣脫下,換上了下水之前的衣服。

    另一邊花花和崔探花撐着小舟趕了過來。

    “機姐,準備好了。”

    玄機看着這艘小舟,目光沉沉,心裏盤桓着的事始終不見個影,她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維持鎮定,“眼下小小和老二都還滯留地下城,上陽京畿又大亂,我們等不到地下城自行再開的一天了。”

    所有人都點頭,大家都是從山上下來的,生死自然放在一線。

    玄機安排崔探花留守,“地下城兇險,書生留在岸上隨時接應,葫蘆負責把好水口,必要的時候,的就讓上陽京畿再亂上幾分。”

    “這沒問題。”葫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玄機繼而轉向白花花,“花花輕功好,跟我一起進地下城。”說着,她朝着另一邊遙遙地看了一眼,眼裏的深沉始終不散。

    而在此時,葫蘆卻不覺問了一句,“那大當家,姑爺呢?”

    這連日來他們在上陽京畿暗中行動,都沒見到霍青魚的蹤跡,他們也不敢多問。從他們回到客棧裏的時候,見玄機被人爲地關閉沉睡,所有人都在狐疑她和霍青魚之間是否出現了什麼問題,但也沒人敢問。

    直到現在,葫蘆纔敢假借隨意一問。

    玄機也沉默了一下,而後她擡起頭來,眼裏神采依舊,“不知道,他或許有自己的盤算吧!”

    所有人見玄機無事了,皆都鬆了一口氣,“姑爺要找自己孃親,許是怕我們也陷入危險。”葫蘆暫且安慰着。

    “就是。”花花沒多少心思,覺得葫蘆的話沒錯。

    唯獨書生在那沉默不語,和玄機對視了一眼之後,悄然退到邊上,彎下身去將那艘小舟一推。在其上的玄機和白花花便隨着流水而去。

    水道蜿蜒而漫長,值此京畿大亂之際,這些被損毀的坊市暫時無人問津,她們小舟行駛過去,也如入無人之境,一路坦途。

    經過望西安樂兩坊,接着朝泗水渠那邊去。

    她們在走之前和書生商量過進地下城的路線,最穩妥起見還是她們之前進去以及出來的那兩道閘口,所以他們事先讓葫蘆下水去將閘口給拆卸掉。

    而備用的則是接連着周圍的閘口,葫蘆也自作主張一併拆了,保證她們進去以及出來的時候,萬無一失,沒攔路的東西。

    小舟破開了水,也破開了霧,行駛進那片熟悉又漆黑的下水道里,耳旁除了花花撐篙滑動水面的聲音,再無其他。

    在外面,玄機尚且可以矇昧自己的內心,但是在這寂靜無邊的下水道里邊,甚至連眼睛都看不見的時候,玄機卻越發的清晰起自己的內心。

    在進來的時候,葫蘆問那句話,着實激盪起了她內心的波瀾。

    說實話,玄機也不知道霍青魚究竟去哪了。

    在最後離開之前,他們尚且那般激情而炙熱地擁吻着,她這輩子最爲信任的就是他了。可是她的記憶便在那裏斷層了。

    直到葫蘆他們三人尋找到客棧裏開的時候,葫蘆將沉睡中的自己重新喚醒過來的時候,玄機睜開眼的那一剎那,似乎有聽見內心裏某個地方摔碎的聲音。

    甚至玄機一直在躲避着的問題,霍青魚到底在盤算着什麼,她將霍青魚帶到地下城重新復活,在這期間……雲僕和李瑤之是不是對他動過什麼手腳?

    這都是玄機不想去細想,但是卻又無法躲避的問題。

    無論如何,眼前的問題這麼多,玄機只能一件件地解決。

    眼下最容易也線索最明顯的一件事,那就是重入地下城,先找回小小和曹猛再說,下一步就是尋找霍青魚和霍翎。

    在這中間,玄機也預想過最壞的可能,如果霍青魚體內的數據有被李瑤之或者雲僕篡改過,那麼……她無論如何是得重新修正霍青魚的。

    遇山開山,遇水分水,這是她一貫的風格,不敢前路艱險。

    恍惚間,花花的聲音傳了過來,“機姐,前面分流,該往哪走?”

    玄機看去,前面微微波瀾泛着水色銀光,前面銀光處清晰可見一水分流的痕跡,已經不再像剛纔進入那樣的一片漆黑了。

    玄機想也不想,“隨便。”

    這裏暗流頗多,但不出意外的話,每天一條都能通往地下城的。

    就在他們進入分流中的時候,隱隱從上頭傳來了悶的震動聲,不仔細聽壓根不知道是什麼聲響。

    “機姐,這是什麼聲音?”花花有些擔憂,深怕此行出現什麼意外。

    “攻城了。”玄機仔細分辨了一下道。那鼙鼓震盪,以及城門遭受撞擊的聲音搏擊到這片地下水,在一聲聲震撼聲傳入地底的時候,聲響已經被隔絕得細不可聞了。

    但卻阻擋不了這地上牽連的動靜,搖盪着水下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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