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耷拉着眉眼：“媽，我不懂，爲什麼我們要過得這麼憋屈。”
母親卻說：“當媳婦兒的那個不是這麼憋屈着過來的。”
“你也是這樣過來的？”南笙問，小心翼翼的。
印象中，母親跟奶奶相處的還不錯，就連奶奶患病臥牀的那半年都是母親貼身伺候，她一直以爲母親跟奶奶之間相處的很和諧，沒有傳說中的婆媳煩惱。如今聽母親這麼一說，才覺得母親也是有故事的人。
“唉！”電話那邊，母親先是重重的嘆了口氣，接着打開了話匣子：“你爸兄弟仨，我嫁過來的時候，你兩個伯伯都已經娶了妻。你二伯母性子霸道，人也厲害，偏偏還又遇上你二伯父那個聽着慣着媳婦兒的，這南家門兒裏可不是她說了算嘛。”
“不是分家了嗎？”
“我進門之前是不分家的，進門之後，你二伯母就鬧着分家。你爺爺奶奶也不是什麼富裕的人家，家裏孩子又多，說實話，家裏沒啥值錢的東西，可你二伯母呢，破爛裏頭挑寶貝，不管是扁擔，水桶，還是裝糧食的瓦罐都得隨着她挑她撿，這剩下的，我們還得先緊着你大伯父跟大伯母，畢竟長兄如嫂嘛。等這家分完了，我跟你爸能要的東西幾乎沒有。”
“你跟我爸也太好說話了。”
“不好說話又能怎樣，學着你二伯母在家裏斤斤計較？那難爲的是誰，還不是你爺爺奶奶。他們也不容易，那個年代，也不流行計劃生育，家裏老老小小那麼多張嘴要喫飯，能把孩子都養活大了，都是功勞一件。”
母親說着，又嘆了口氣：“別說你爺爺奶奶，就是你外公外婆他們也不容易。窮，那個年代，擱誰家都窮，爭來爭去也沒啥可爭的。”
“那你跟我爸是怎麼把我跟弟弟養大的？”南笙拼命回憶着自己的童年，卻只能記起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
“還能怎麼養大，一把屎一把尿唄。”
“媽，你能不能認真點兒回答我。”
“好好好，我認真點兒回答你，你這孩子，好端端的問這些幹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母親嘴上嘮叨，卻也忍不住回憶往昔：“我記得，剛分家那會兒，我跟你爸就只分了一瓦罐底的雜糧面。瓦罐，青黑色的那種小瓦罐，就咱家後院養花的那個。”
“我知道，小時候咱們家也是用那個裝麪粉的。”
“爲了能填飽肚子，我跟你爸是沒日沒夜的去那一畝三分地裏扒拉。”母親似把聲音拉長了一些：“你是四月份生的，月子裏別說肉末肉星了，就連想要喫口雜糧面做的面片兒，麪條都是奢侈。每天都是稀湯寡水的，連那碗裏擱的小米粒兒都能數清。你外婆心疼我，就把自己的口糧省下來給我烙幹餅，就那種薄薄脆脆的餅。可就那餅，也烙不了幾張，都藏着，等餓得不行了再拿出來。”
“我記得特別清楚，月子坐到十四天，差一天滿半個月，地裏的穀子苗該薅了，可你爺爺奶奶要忙活着自己地裏的事兒，還要時不時的去幫襯一下你的兩個姑姑。那陣子還老下雨，一天不薅，那苗就蹭蹭的長。沒辦法，我只能帶着你，跟你爸一塊兒去地。虧得你小時候硬實，那麼折騰都不怎麼生病，就是我落下個腳後跟兒疼的毛病，到現在都沒好。”
“那麼苦的日子是怎麼撐過來的？”
“齊心合力唄，總不能眼睜睜地叫自己餓死吧。”電話那端母親笑了：“我打小好強，見不得自己的日子比別人家的難過，就趁着農閒的時候到處找活兒幹。你爸也開始跟着人幹建築隊，從最基礎的拉磚，搬磚開始。那時候是真苦啊，每天凌晨四點多起牀，幹到天黑了才能回來，一天才掙三塊錢。”
“三塊錢？三塊錢能幹啥啊？”
“那時候的三塊錢當錢使，日子湊湊合合也能過。”母親繼續道：“你爸乾的是體力活，我心疼他，也不捨得再讓他爲家裏的事情掛心。這家裏攏共兩個人，他顧不上的就只能我自己去幹。”
“咱家的地你也知道，東一塊，西一塊，北一塊兒，南一塊兒的，那時候也沒電動車，就家裏的架子車，往上面兒擱到乾草，鋪個小褥子，拉着你一塊兒去地。真遇到天氣不好了，再央求你奶奶，可她也是老大不情願的。”
“我這幹完了地裏的活兒回到家還要着急慌忙的做飯。你爺爺不管事兒，你奶奶也就我做飯的時候才願意搭把手，可往往是不等我把飯做好就把你給塞回來了。飯做好了，先緊着你爸喫，喫完人家得去休息。你呢？鬧瞌睡，我得先哄你，等把你哄完，那鍋裏的飯早就涼透了。”
“媽——”
“嗨，我說這些做什麼，那個年代的人，哪個不是這麼熬過來的。”母親嘆了口氣：“南笙啊，媽知道你心裏苦，可咱攤上事兒了，咱就得積極的，勇敢的去面對。抱怨不頂用，哭哭啼啼地更不管用。”
南笙答應着掛了電話，隨後給唐豔發信息，感慨着說了句：“我從未想過我爸媽年輕的時候那麼不容易，尤其我媽。”
唐豔回覆說：“別的我不知道，但你媽說的那句我極其贊同。”
南笙問：“哪句？”
唐豔回：“誰家兒媳婦過得不憋屈。”
緊跟着上頭那句話，唐豔又發了句：“你知道嗎？我妹妹差不多是被她婆婆給騙進家門的。”
南笙趕緊問：“怎麼回事兒？”
唐豔回：“還不是因爲她自己傻！婚前啥都沒要，一股腦的相信她婆婆給她的承諾，說什麼不給彩禮是爲了攢着婚後給他們買房。等他們結了婚又說現有的房子能住，等生了孩子再買。這眼瞅着二胎都要生了，買房的事情還沒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