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唐豔的話，南笙也顧不得傷心了，她趕緊抱着孩子起身，臨出門時纔想起問唐豔地點。
“你妹在什麼地方？”
“我……我家。”唐豔說話的聲音已經開始抖了：“她在我們家樓上，頂樓。”
“保持冷靜！唐豔，你這個時候你不能慌。”南笙抱着孩子鎖門：“打119了嗎？現場都還有誰。”
“打了打了，消防人員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唐豔開始捂着電話哭：“南笙，我害怕，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我給我老公打電話了，他還沒回來。我很怕，我不知道怎麼辦。我勸她了，可她不聽，現在連回應我都不迴應了。”
“別急，你千萬別急。”南笙心裏同樣亂成一麻，可因爲不是近親，此時的她還能冷靜下來：“我現在過去，你等着我。”
“好，我等着你，你快點兒過來。”唐豔道：“我妹她說不定能聽你的。”
“先別掛電話，你告訴我你現在在哪兒？我怎麼聽着你手機裏有雜音。”
“樓……樓頂。”唐豔道：“我跟着我妹上了樓頂，我本想勸她的，可她不聽。”
“你找個安全的地方站着，別你妹妹沒出事兒，你反倒出事兒了。”
“我，我知道。”唐豔喘氣，像是在憋眼淚：“我就站在樓梯口這邊兒，很安全。南笙，我感覺我的手特別涼，全身都是僵的，但我不敢動，我擔心我動一下我妹就不見了。”
“我知道，我現在已經下樓了，待會兒騎車過去。你聽着，我騎車的時候沒辦法開手機，但我一直都在，你千萬要穩住。”
“好，我穩住，我不害怕。”唐豔重複着：“南笙你慢點兒，你還帶着孩子呢。”
“我沒事兒，關鍵是你，心態一定要穩。這個時候，你可不能慌。”
“我不慌，我就是怕。”唐豔顫抖着聲音：“我媽死的時候，她纔剛上小學二年級。我在我媽墳前磕過頭，說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
“南笙，雖然我有了後媽，後媽對我跟我妹也不錯，可我們心裏清楚，真正相依爲命的只有我們兩個。後媽再親，也是別人的母親，後媽再好，也跟我們沒什麼血緣關係。我們敬她，愛她，可這心裏始終隔着一層。”
“南笙，除了我爸，我妹跟我兒子是我在這世上最惦記的人。”
“我知道，我也有弟弟，我能明白你現在的心情。”南笙抱着小寶到了電動車前：“我要掛電話了，你等着我，五分鐘，我保證五分鐘之後一定會出現在你面前。”
“不用五分鐘，十分鐘，你十分鐘後到了就行，我不想讓你因爲我的事情再出什麼意外。南笙，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沒事！唐豔，我再跟你說一遍，我沒事兒。我現在很好，我能保證把我跟孩子安安全全送到你面前，我能保證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會出現。”
“你路上慢點兒。”唐豔還在抽泣：“我聽見消防車的聲音了！南笙，我聽見消防車的聲音了！”
“跟你妹說話，千萬不要刺激她，不管她是因爲什麼原因爬的樓，你都要想辦法堅持到救援人員來。”
“說你們小時候的事，最好的是開心的。”南笙建議道：“或者是孩子的事情，開心的，不要提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還有，儘量別提她前夫跟她前婆婆那一家子。”
“我怕我控制不住。”唐豔道：“我妹今天調休，本來說好了一起出去逛街的。後來，她接了一個電話出去了，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什麼電話？”
“我妹手機在樓下，我看了下通話記錄，是她婆婆……啊呸，是她前婆婆打過來的。通話時間不長，只有十幾分鍾，但我妹出去了快一個小時。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
“你把她婆婆電話發給我。”南笙將手機夾在肩膀與耳朵之間：“你妹妹跳樓肯定跟她這個前婆婆有關，你把電話給我，我打過去問問，看看究竟怎麼回事兒。”
“她前婆婆能說嘛？”
“能不能說試試才知道。”南笙聽着不遠處的轟鳴聲：“事關人命，她也會怕吧。”
“你正在騎車吧？先把電話掛了。”唐豔道：“我也找找電話號碼。”
掛了電話，將手機放在口袋裏，南笙以最快的速度朝唐豔所在的小區駛去。
消防人員已經到了，正在樓下鋪設救生設備。唐豔的妹妹雙腿懸空坐在樓頂，她沒有看向樓下，而是平視前方，對於樓下的種種嘈雜，視而不見。
南笙正要抱着孩子擠過去，聽見旁邊一個男人說：“咋還不跳啊，淨在這裏耽誤大家的功夫。”
南笙“唰”地轉過臉去，對着那個男人道：“不會說人話就忍住不要說話。”
“你誰啊？”男人紅着臉嚷嚷：“那跳樓的跟你有關係嗎？用得着你在這裏裝正義。”
“我妹妹，你說她跟我有關係嘛。”
“你妹妹啊，難怪會跳樓。”男人冷哼一聲：“能有你這麼個姐姐，證明她也不咋地。她想死，那是她該死。”
“啪！”南笙一巴掌甩到那個男人臉上：“你再胡說八道一句你試試。”
“你——”男人正要動手，卻被旁邊的人給攔了下來。
“你有姐妹嗎？你有女兒嗎？倘若今天坐在樓上的那個人是你的姐姐或者妹妹，亦或者是你未來的女兒，你還能說出剛剛的那些話嗎？”南笙衝着男人的臉：“你看熱鬧沒錯，但你知不知道，你隨隨便便說出來的一句話就有可能成爲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你覺得死人很好玩是吧？如果死的是你的家裏人，你還覺得好玩兒嗎？”
“又不是我讓她跳的。”男人辯解道。
“對，不是你讓她跳樓的，沒人說是你讓她跳樓的。”南笙抱緊懷裏的孩子：“現代社會，每個人都很脆弱，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臨界值。我妹妹在爬上這棟樓之前，她也沒想過她會爬上這棟樓。她遇見了難事兒，遇見了過不去的坎兒，這隻能說明她脆弱，不說明她該死。”
南笙最後看了男人一眼：“生而爲人，務必善良。因爲，你也不知道你的生活裏會發生什麼。你也不希望你遇到難事兒的時候，樓下站着的都是像你一樣看熱鬧的人。”
此婚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