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陽，我們回去吧！回我家，或者我們的出租屋都行。你看，雞蛋我買了，番茄我也買了。掛麪我家裏有，出租屋那邊也有。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只要離開這裏，不管你喫什麼我都給你做。”
“你到底怎麼了？”
“剛剛在一樓的時候電梯停了，停在32樓一動不動的。”
“那可能是有人上樓，也可能是有人下樓，在往自己家裏搬東西。”
“沒有人下樓，真的。”朱利利道：“我在樓下至少等了有兩分鐘，兩部電梯，沒有一部動彈的。趙陽，這不尋常，這極其不尋常。”
“這又什麼不尋常的，這樓上住戶多，電梯運行的慢很正常。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好不好？利利，我已經很累了，我不想再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你就是不相信我。”朱利利跺腳：“趙陽，我沒有騙你。我是從步梯上的五樓，我原本想從五樓搭電梯上來的，可你知道我看見了什麼？”
“看見了鬼？”
“不，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人還是鬼，我只知道，我看見了一個極其古怪的女人。”
“怎麼古怪了？”
“她的背影很美，看上去就像是十八九歲的大姑娘一樣。她穿得也很時尚，看着頂多二十出頭。可她的臉，特別老，滿臉的褶子。還有，她的口紅，顏色特別怪，是那種絳紫色的。”
“你的口紅顏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趙陽道：“先進來再說吧，你想讓樓下樓上的鄰居都出來看熱鬧嗎？”
“我怕，我不進去。”
“不進來是吧？不進來你就在外面待着。”趙陽作勢關門：“你說的那個人我見過，她應該是離異，跟她的兒子一起住在這裏。她兒子二十多歲，可能在外頭上班，也不怎麼跟她一起出現。她家裏養了很多狗，至少一條大的，四條小的，平時閒着沒事兒就牽着她的狗在樓下溜。”
趙陽繼續道：“她不怎麼跟人說話，跟人說話的時候，表情很奇怪，聲調也是陰陽怪氣的，一看就是那種單身很多年纔會有的症狀。當然，她的單身跟你的單身不一樣，你雖然是單親媽媽，但你身邊從來沒缺少過男人，她呢，應該是那種內心很高傲，實際上過得很孤獨，沒啥男人緣兒的人。”
“所以，我見到的那個是人？”
“當然是人！”趙陽道：“你進來嗎？”
“進，就算死，我也要跟你待在一起。”
“換鞋，關門。”趙陽轉身往客廳裏頭，回頭時，看見朱利利正在門口，而他的目光卻落在了她的後背上：“你後背上粘着的是什麼？”
“後背上？我後背上有什麼？”朱利利反手去後背上摸，可因爲身上的肉太厚，胳膊又太粗，根本摸不到那粘在後背上的東西。
“別動！”趙陽走過來，發現她後背上沾着一些紙屑。
“這是什麼？”
“紙屑唄。”朱利利扭頭往後背上看了眼：“還有嗎？”
“從哪裏來的？”
“我怎麼知道，可能是下樓買雞蛋的時候不小心粘上的。這樓下有風，風裏亂七八糟什麼東西都有。”
“那是哪兒的？”
“紙紮上的。”趙陽指着紙屑上黑色的那部分：“這不是印刷的，而是手寫的。”
“這都什麼年代的，怎麼還會有人手寫呢？就算是手寫，也不一定是你說的那個東西，也可能是誰家孩子正在練書法，正好用到這個紙了。你也知道，城裏人跟鄉下的不一樣，他們不一定知道這紙是幹嘛的，尤其是那些年輕人，怕是連那種最初的紙貨都沒見過。”
“你不是城裏人嗎？”
“我是縣城的，再說了，小時候家裏辦事兒，用的都是這種東西，”朱利利捏着手裏的紙屑：“我記得小時候，碰見誰家辦喪事，都會跑到跟前看。那時候辦事兒的花圈兒都是讓小孩子拿的，我也拿過，就覺得那東西挺好看的，上面都是各種各樣的花。長大後才知道那個東西晦氣，不吉利。”
“現在也有。”
“現在都是批量生產的，用的那些東西也不一樣，就拿花圈兒來說，都是那種半塑料材質的，燒得時候特別難燒。我家裏有個親戚上一年年末的時候過世了，我見過那些東西。”
“邙山公墓用的還是那種老式的花圈兒。”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南笙用的就是這一種。”
“你跟我說這世上沒鬼的。”纔剛放鬆下來的朱利利立刻又緊張起來：“趙陽，我再跟你說件事兒。”
“你碰見南笙了？”趙陽本是隨口一問，卻見朱利利點了頭：“你真看見她了？不，這不可能！”
“我真看見她了，雖然只有一眼，但我能確定那個就是她。趙陽，你相信我，我是絕不會看錯的。”
“南笙她死了。”趙陽道：“我在邙山公墓看見了她的爸爸媽媽，看見了她弟弟，她弟弟還抱着她的骨灰盒。還有孩子，兩個孩子也都去了。”
“你確認那是她的骨灰盒嗎？”
“那上面貼着照片呢。”趙陽痛苦地閉眼：“我們倆剛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是照片上的那個樣子。我們有很多合照，但像素太低，沒有保存下來多少。”
“你能確認盒子裏有東西嗎？”朱利利剛問完就後悔了：“一定是有的，我見到的那個絕不是活人。活人不可能跑得那麼快，一個擡頭的功夫就消失了。趙陽，她回來了，她真像她自己說的那樣，變成鬼，回來找我們了。”
“冷靜，你先冷靜下來，你讓我好好想想。”趙陽用手抵着額頭原地轉圈兒：“你是在什麼地方見到她的？樓下？”
“門口！”朱利利剛說完，就聽到了鎖孔被扭動的聲音，她表情驚恐地看着趙陽，臉色血色盡無。
就在這個時候，趙陽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拿起，打開，是一張照片，一張從上往下俯拍的照片。照片裏沒有腿，卻有一雙紅色高跟鞋，鞋尖兒正對着入戶門。
此婚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