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寧深深吐出一口氣,繼續用目光撫摸着杜玉章的身子。

    他右胳膊展開垂在榻邊,關節上方是不自然的角度。李廣寧猛然想起,似乎在他第一次假死前,胳膊活生生折斷了,自己卻還對他肆意狎玩……

    像是觸了電,李廣寧目光一下子挪開了。他心裏一陣陣發顫,恨不能將這段記憶從腦海中抹去。僵着身子掙扎片刻,李廣寧總是忍不住,用力將昏睡中的杜玉章壓進懷中。

    “都是我的錯……玉章……都是我的錯……”

    杜玉章的身子依舊發冷。剛纔那一場溫水沐浴,似乎沒能爲他帶來多少溫度。李廣寧忙解開自己外袍,讓兩人肉皮相貼,用身子替他暖着。

    ——還好,自己還能彌補一二。他現在身邊並無旁人照料,自己卻還有贖罪的空間。雖然不敢用真面目示人,可自己畢竟還是他最親密的人,是他唯一喜歡過的人……

    一串串雜亂思緒飄過。李廣寧將杜玉章抱得更緊了。他心裏發酸,口中發苦。雖然心疼悔恨無比,但杜玉章心中從來是喜歡他的,卻又給他最後一點慰藉。

    “那時候你還騙我,說你與老七有染。我真傻,竟這樣信了……”

    李廣寧壓抑地笑了一聲。

    “現在我哪還想不明白,你不過是……是厭倦了京城,不想再留下了。你根本沒有與他人有染,什麼老七,不過是障眼法!這幾年,卻讓我好找啊……誰能想到,你卻到了這裏?”

    又想了想,李廣寧再次搖頭。

    “不,這也怪我。怪我沒想到,這裏寄託着你的理想……我怎麼早些沒想到該來平谷關呢?玉章,你想躲開我,我懂的,那時候我還不知道真相……是我對不住你……可現在,我都知道了。我不會再那樣對你了!”

    李廣寧心情激盪,懷抱更緊。他閉上眼睛,長嘆一口氣。時候久了,杜玉章身子暖了過來,人也清醒了。

    懷中人微微一動,李廣寧一愣。一聲“玉章”幾乎脫口而出,卻硬生生斷在喉嚨裏。

    因爲杜玉章神情迷茫,可他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漏痕跡地推開了李廣寧。

    李廣寧還張着雙臂,懷中卻空無一人。

    “是……寧公子麼?”

    杜玉章開口時,客氣卻疏離。就算瞎子也能看出他的戒備。

    ——這是怎麼了?

    李廣寧還在愣神,杜玉章再次開口。

    “寧公子一直以來對在下照顧有加,在下十分感激。可有一件事,卻令我十分惶恐。”

    “……”

    “原本是受了寧公子恩惠的,這樣說未免有些忘恩負義。但若不說出來,反而在心中暗自揣測,更不是君子所爲。希望寧公子恕我唐突——”

    杜玉章輕聲道,

    “寧公子與在下原本是萍水相逢,卻對在下照顧有加。相處時顯得十分親密,在下本來認爲這是因爲寧公子宅心仁厚,熱心坦誠。可今日,我覺得,寧公子您未免待我太好……敢問,這其中是否有些我不知道的原因?”

    “我是……”

    李廣寧三個字被生生咽回喉嚨,李廣寧看着杜玉章臉上些微敵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以杜玉章的心性,絕不會因爲旁人對他太好,就心生敵意的。他會這樣,一定是因爲他有了些猜測!

    “我與逸之一見如故,所以願意對你好。”李廣寧帶着試探,“不知逸之爲何這樣問?是在下哪裏做錯了?”

    “是我失禮。可是因爲我過去的一些經歷,卻不得不失禮下去——寧公子,我有一個仇敵,也住在京城。寧公子既然從京城來,請問與我那仇敵,是否有些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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