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寧另一隻手臂也環了上來。他睜着眼睛,看着天空中飄蕩的白雲。懷中的人一動不動,但李廣寧知道這不代表原諒——更大的可能,是杜玉章已經累到了極點,又鬆懈了一口氣。此刻連掙脫他的懷抱,都已經沒力氣,更沒興趣了。

    又過了一會,杜玉章輕輕動了一下。李廣寧放開了他。

    “玉章,我的那根木柴……”

    那根充作柺杖的木柴握在杜玉章手中。杜玉章沒說話,將木柴遞了過去。李廣寧掙扎着坐起來,試了幾次,卻沒能站起來。可杜玉章就那樣呆呆坐在一邊,任憑他撲騰,似乎根本沒有來搭把手的興致。

    李廣寧只好開口求人,

    “玉章,我起不來。你看,你能不能幫個……”

    “不能。”

    “……”

    “寧公子神通廣大,哪裏需要我這種瞎子幫忙?”

    “……玉章,你這話從何說起。我昨天,咳咳,昨天是你睡着了,我想往四周看看有沒有東西可以喫,結果也不小心……那個,睡着了而已。我沒聽到你找我啊,所以……”

    “是麼?”

    杜玉章聲音更冷,

    “真是奇怪。既然是睡着了,又怎麼知道我在找你呢?”

    李廣寧若是有力氣,簡直想甩自己一個耳光。

    又說錯話!看見杜玉章生氣,怎麼就慌成這樣?撒個謊都撒不圓了!

    這以後要是杜玉章一瞪眼,他還能幹點啥?堂堂皇帝,豈不成了個懼內的廢物!

    李廣寧心中恨恨,很不甘心。但是擡頭看了看杜玉章的臉色,他決定廢物地更徹底一點。

    “我猜的嘛。我想你肯定會去找我的啊,看見我不見了,你是不是很着急?玉章,這事情怪我,你別生氣了啊。你看看現在這也不是慪氣的時候,你還是將我拉起來……”

    “寧公子,你眼裏,我這個瞎子,是不是特別愚蠢。可以隨意欺瞞,想怎麼樣哄騙就怎麼哄騙?”

    “這……”

    李廣寧心中升出些不祥的感覺。他乾笑一聲,

    “玉章,你怎麼會這麼說?”

    ——難道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了?不,不會的……他怎麼可能突然猜到……我身上根本沒什麼與皇室有關的東西……

    要是真被發現了身份……李廣寧倒不擔心直接被丟在荒野裏等死。不然,方纔杜玉章也不會說什麼也要帶上他了。但就杜玉章現在這個狀態,恐怕想求他原諒,多少好話也沒用啊!

    萬一他將自己丟在那個破房子裏,自己跟“朋友”跑了……

    李廣寧想到這裏,嚇出一身冷汗。他弱弱問道,

    “玉章啊,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是不是有誤會?哈哈,真是好大的誤會!寧公子,我倒要問問你——你身上的軟甲呢?哪裏去了?你不是未曾受傷麼?那背後的斷箭,是從何處來的!”

    “原來你說這個……”

    李廣寧鬆了口氣。杜玉章聲音又是一冷,

    “寧公子看來,覺得這根本不算什麼?難道你還有什麼事瞞着我,不叫我知道?”

    “沒有沒有。”李廣寧聲音更弱幾分,“玉章,你別生氣。那時候事急從權,確實是你我疊在一處,受傷可能最小。有沒有軟甲,都是一樣的……你說是不是?”

    “……”

    杜玉章眉頭微蹙,卻沒再說話。確實,若他是寧公子,也會這樣做的。

    “至於受傷了,也是沒辦法的事。當時對你說了,也不過叫你多擔心。有什麼用呢?趕緊逃命纔是。等安全了,自然有處置的辦法;生死之間,這點小傷何足掛齒?”

    “小傷?”

    杜玉章難以置信,

    “寧公子,你到底是個商人,還是個亡命徒?你叫這傷勢是小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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