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只有他一個人了,冷冷清清,連風都來欺負他,將他的頭髮吹得四處亂飛。
突然,什麼東西披到了他肩膀上。那東西沉甸甸的,帶着陽光下曬過的被子氣息。
“你嫌棄我,我就不給你用我的袍服了。但是風太大,你昨晚就喊冷,不能着涼——我去拿你自己的薄被來,你蓋着點吧。”
一邊說,李廣寧一邊用被子將杜玉章裹裹好,還將他被風吹散的髮絲都攏在了一起,握在手中。
他看了看杜玉章,又看了看手中柔順的烏髮。一時情不自禁,低下頭,輕輕在那束頭髮上印上一個吻。
不知是否有所感,就在這時,杜玉章擡起了頭。兩人的臉相距不過一寸,李廣寧定定看着他那雙顛倒衆生的桃花眼——可是那雙眼裏空蕩蕩的,沒有一絲光亮。
但他還是能從那雙眼睛裏,看到他自己的影子。
“寧公子,對不住。”
杜玉章輕輕開口,
“我不是對你有什麼看法。我只是……昨天做了個夢。”
“什麼夢?”
“我夢到了我那個仇家。”
“仇家……”
李廣寧喃喃重複,帶着一絲苦笑。
“你夢到那個仇家,然後呢?”
“沒什麼然後……夢到了,就夢到了而已。”杜玉章搖了搖頭。他突然換了話題,
“寧公子。我記得你從前說過,你曾有一個刻骨銘心的人,叫你不能釋懷。而你願意救我,也是因爲我與他很像——這段話,是哄騙我的,還是真的?”
“是真的。”
“他……”
寧公子一時沉默。
“他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一個人。他一心爲我着想,可我卻不知道他的心意。最初,我們也曾有過十分快活的時光,可都是我不好,最終卻將他逼得心灰意冷,棄我而去。”
“能夠棄你而去的人,怎麼稱得上對你一心一意?”
杜玉章卻不認同,
“寧公子,你這樣好,他都能夠捨棄你。我想,他不值得你這麼思念他。”
“不,玉章,不是這樣的!”
寧公子突然有些激動,
“是因爲我曾經做錯了,對他太過苛刻!那人從沒有對不起我,卻是當年我做事太過極端,將他逼走了。那時候我氣他對不起我——可後來我才知道,都是我的誤會!不是他對不住我,是我對不住他!許多年,他都生死未知……現在,我想找到他,將那些過往一筆勾銷,我想補償他,照顧他,對他好——但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願意。”
杜玉章靜靜聽着,點點頭。
“寧公子是個念舊情的人。”
“我……談不上念舊情。我只是放不下他。”
“是啊,放下過去,輕飄飄四個字。可真想要做得到,卻談何容易?”
這話說得蹊蹺,也說得淒涼。李廣寧心中一動,輕聲問,
“莫非杜玉章心中,也有這樣一個人麼?”
杜玉章沉默片刻,清冷一笑。
“沒有的。”
“你……”
“這世上並沒有一個人,值得我這樣念念不忘,放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