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淵第一次見到白皎然,是在京城最大的酒樓外。
那是他一生中最爲狼狽的一天。
他花光了身上最後一個銅板,置辦了一桌酒宴,也不過是爲了搭上一條人脈,爲他參加這一年的科舉行個方便。
可就算傾囊而出,也入不了人家的眼。
那個世家子聽說了酒樓名字,才答應前來。可進了門,聽說連個雅間都沒有,他立刻冷笑一聲,
“這就是你的誠意?你是在看不起人!我徐某人,從不喫這種寒酸的飯菜!告辭!”
世家子連坐都沒坐一下,轉身就走。此刻還未上菜,韓淵低聲下氣去求後廚將飯菜退回——哪怕只是那幾壺醇酒也好。
可劈頭蓋臉的嘲弄之後,韓淵被人一把推出了酒樓。
“窮酸鬼!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這種人,也配邁進我們酒樓一步!喫不起就快滾!”
韓淵抱着自己幾年來積攢的文章,站在門外。他眼底帶冰,下顎繃緊,脣邊一絲冷笑。
——滿腹錦繡文章又如何?大燕考進士必須有宿儒引薦,才能參加!
——寒門子弟,到頭來,沒有一個人肯替他引薦考官,他連考場的大門都邁不進去!
紙卷被捏得滿是褶皺,狠狠摜在地上。酒樓外賓客如雲,那些人直接從他的文章上踩過,沒有一個人多看這落魄書生一眼。
……除了白皎然。
2、
與韓淵相同,白皎然也打算參加今年的科舉。今日這一場酒席,他同樣是爲了結識未來可能的同窗而來。
——他是被請的那一個。
3、
白皎然這個人,從小就很有名氣。
身爲御史大夫白知嶽的小公子,白皎然五歲會寫詩,六歲會作詞,七歲開始寫駢文,九歲書法就有小成。到了十三歲,已經有人將他與早已有白衣卿相美譽的杜玉章相提並論。
同樣是少年成名,同樣是驚才絕豔,同樣是家世深厚,甚至同樣長得很好看。
……尤其是長得好看這一條,讓白皎然的名聲如同燎原之火,在整個京城世家子圈子裏飛速傳播着。
平日裏請他喫飯的人就絡繹不絕,只是他不願花費時間與這些人應酬。自然,他也有閉門謝客的資本——那些人到處鑽營,無非是想找個好恩師投靠,以備科舉。
但白皎然不用——因爲他爹白知嶽,就是科舉考官中的超級大佬。從來只有旁人結交他,他斷沒這個必要,再去結交旁人。
4、
而韓淵這個人,從小也很有名氣。只不過他的名聲都只在他出身的京郊鄉野傳播,而且都是惡名。
韓淵說話刻薄,做人奸猾,手段狠辣,睚眥必報。更過分的是,明明是寒家子弟,他爹也不過是個小官——甚至做官時候都沒給家裏掙下一份家業,居然天天唸叨着“清廉”“愛民”——迂腐!愚蠢!
病死後妻兒沒有着落,也都是自找的!
可這樣傻子的兒子,卻還妄想着一步登天,考上進士做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