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君寵難爲 >西蠻的草原啊它那麼綠之二
    很快,暫住在平谷關外的杜玉章,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淮侍衛長?”

    見到來人,杜玉章有些喫驚,

    “你怎麼來了?”

    “杜大人,陛下叫我來看看先生,再陪您去市集上走一走。陛下說,若是杜大人有心,可以替他好好審視一番邊境上的貿易利弊,也好在這一次合談中提出來,商議一番,能改進則改進。不然,要等到下一次修訂合談條款,卻起碼要幾年後了。”

    “什麼?大燕皇帝太奸詐了!”

    杜玉章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邊的圖雅叉起腰,氣鼓鼓插嘴道,

    “杜先生,擺明了大燕皇帝就是用合談做幌子,想討你歡心!說不定你提出了建議,他還要說你哪裏哪裏不妥,又哪裏哪裏不明確,要和你面談……然後藉機騷擾你!”

    這話一出,杜玉章和淮何的臉色都微妙起來。

    畢竟這兩人都對李廣寧十分熟悉。他們都很相信——這種死皮賴臉繞着杜玉章打轉的事情,李廣寧的確幹得出來。

    “這……若陛下肯親自過問,確實邊境貿易的問題要解決起來,都會容易許多。”

    既然猜到李廣寧的心思,以杜玉章的性格,本該一口回絕的。可此刻他有些猶豫了。

    淮何心裏想,杜大人果然名不虛傳,是喫軟不喫硬,責任心又最重。陛下這就是喫定了杜大人——要是這次不能解決隱患,要幾年後纔有再次談判的機會。杜大人的性格,能不管嗎?

    若是杜大人管了,那不就像這西蠻少年所說,到時候陛下主動找他商議,他難道還能不見?這樣一來二去,來來往往……說不定就哄好了呢?

    嗯,有戲!

    淮何眼睛一亮,趕緊開口,

    “杜大人,這次陛下十分有誠意。你看他大老遠到咱們平谷關來,不就是重視這次和談嗎?好容易平定了叛軍,也該做點正事了。杜大人,陛下他之前失血過多,又受了傷,現在身體不算很好。若是他自己下去調研,實在太過操勞。我們都很擔心他的身子呢。韓大人又病了……沒人替陛下分憂的話,只怕陛下會逞強,累及龍體!”

    “失血過多……”

    杜玉章臉色微變。他問道,

    “淮侍衛長,我那日見了陛下的。我看他臉色倒還可以,怎麼這樣嚴重嗎?”

    “嚴重啊,嚴重得很!到現在陛下還常常頭暈,靠黃大夫調的蔘湯吊着元氣,才能如常辦公。可是畢竟是血氣虧欠得厲害,若是再操勞過度……”

    淮何一向穩重又踏實,可此刻爲了他的陛下也是拼了。他皺着眉頭唉聲嘆氣,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哎,若是沒個瞭解平谷關風土,又熟悉大燕、西蠻邊貿的人幫他一把,陛下非累垮了不可!”

    “……”

    淮何浮誇的演技,連一邊的圖雅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少年人心性急,圖雅哼了一聲,還沒等杜玉章開口,他直接張開雙臂,擋在了杜玉章面前。

    “杜先生,你別去!我看這人就是個騙子!大燕皇帝也是騙子,就是看你好欺負!他根本沒有事!杜先生你自己不也說了嗎?那**見過他的,他身體分明沒有這樣差!”

    “這……”

    杜玉章輕嘆口氣,

    “他爲了我失了不少血,卻是不爭的事實。腹部又受了傷,若說傷了元氣,卻不是空穴來風。若他想要我一份建議,也不是不能給他——畢竟,這關乎大燕和西蠻兩國的民生,卻不是我自己賭氣的籌碼。”

    “杜先生!你……”

    圖雅急得跺腳,

    “你怎麼這樣好說話?那個大燕皇帝分明是騙你,你就這樣輕易叫他騙嗎?你知道心疼他,爲什麼不能心疼心疼我們少主呢?——少主前幾日與你分別後,情緒特別低落。聽說他在草原獵了十天狼,每日不要命地往狼羣裏闖,後面伴當們攔都攔不住!杜先生,您不去看看我們少主嗎?”

    “……”

    他不說還好。這樣一說,杜玉章神情更低落了。

    “恐怕我去了,蘇少主心情就更加不好了。或許我一開始就不該來西蠻的。”

    “杜先生!”

    圖雅急得在原地團團轉。眼看淮何站在一邊,低着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嘴角卻在偷偷翹起。圖雅更生氣了,突然在他鞋子上踩了一腳。

    沒想到,淮何根本毫不在乎,腳都沒動一下。而且看起來嘴角翹起弧度更大了,彷彿在說——大局已定,你鬧也沒用的。

    圖雅身爲西蠻大薩滿的孫子,哪裏受過這個?臉都氣紅了。他低頭不甘地喘着粗氣,突然擡起頭,

    “杜先生,我陪你一起去!”

    “什麼?”

    “既然杜先生不肯去草原,那你就去市集好了!只是這個什麼侍衛長陪你去,我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你要真有什麼意見想法,就告訴我!到時候我一起交給少主——反正與大燕和談的人還是我們少主!你就直接和我們少主商量,多多溝通,多多往來,最後給大燕皇帝一份成型的意見就行了,可以直接代表我們西蠻!如何?中途根本用不着和大燕皇帝商量!”

    “……”

    淮何脣角的弧度瞬間不見了。

    這麼搞,大好的機會豈不是拱手讓給了蘇汝成?他的陛下忙了一圈,倒成了爲人做嫁衣!

    ——還好,還有韓大人提出的另一個計劃……原本打算雙管齊下,水到渠成。但現在看來……只能靠薩滿祭祀了!

    聽說薩滿教講究天人合一,神降人間。若是遇到薩滿祭司被神靈上身,需要對誰進行巫蠱占卜,那個人是不能拒絕的。韓大人說,杜玉章在西蠻這麼久,入鄉隨俗肯定也要尊重這規矩。所以製造機會,叫人假扮薩滿去接近他。將他心事捅破,就算有了個突破口,他面對陛下也沒辦法那樣死板一塊。

    至於後來,那就看陛下自己的本事了……

    淮何心思百轉,面上卻依舊一派穩重平和。他點點頭,

    “若是這位小兄弟想去,自然可以。”

    “誰是你的小兄弟?你知道我是誰?我可是這西蠻大薩……”

    “好了,圖雅。”

    杜玉章知道淮何是曾經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少年將領,後來在李廣寧身邊,也是一員干將。這一次李廣寧沒有被木朗生擒,他率領一干侍衛立下汗馬功勞,現在身上還帶着傷的。對於這種國之棟樑,杜玉章心中從來敬重。他也不願意圖雅用“西蠻大薩滿之孫”的身份去威脅淮何道歉,所以趕在話頭前打斷了。

    “好吧。”

    圖雅倒是很聽杜玉章的話,乖乖閉了嘴。很快,三人就出發了。

    一輛上好的馬車早就在門口候着,淮何搶前一步,替杜玉章掀開車簾,扶他在車內坐好。等到圖雅也上了車,他便放了車簾。

    “淮侍衛長,您不來嗎?”

    “我騎馬護衛就好。杜大人,您坐好了,我們即刻啓程。”

    淮何一邊答應着,目光一邊向馬車後的小巷掃過去。巷口陰影裏,一個人向他點了點頭,轉身便不見了。

    淮何便放心地轉過身,跟着馬車行進。

    “侍衛長,這事情保靠嗎?”

    身後,秦凌慢悠悠甩着繮繩,馬頭只差淮何半個身位。他身子向左傾,湊近淮何說話。

    “坐好!你想墜馬不成?”

    “我腰勁兒大着呢,掉不下去。”

    秦凌不但不收斂,反而傾斜得更厲害。他整個人都斜到淮何那邊去了。這姿勢,他要兩腿夾緊馬背,身體卻半懸空,只能靠着腰勁穩住身體不摔下去。這是西蠻少年郎撩騷少女常見的炫技姿勢,也不知怎麼被他學了去。

    “我說坐好!”

    淮何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秦凌,上次山林中的事,我還沒有罰你。你是想再惹點事,數罪併罰,好喫個大苦頭麼?”

    “那你就罰啊。我認罰,你想怎麼罰都行。”

    秦凌一邊頂罪,一邊真的坐正了身子。只是還懶洋洋地,不知從哪裏尋了個草葉叼在嘴裏。

    “可我就問問,也沒犯了哪條軍規。侍衛長,你這都要罰我,是心裏厭煩我,想將我趕出侍衛隊了麼?”

    “你這個提議不錯。我正有此意。”

    “……”

    秦凌呸地一聲將那草棍吐了出去。他側頭看了看淮何的臉,卻發現那人神態依舊平和,看不出半點端倪。他眼珠一轉,笑着說,

    “得了,侍衛長。都十幾年了,你走到哪裏就把我帶到哪裏,這京師裏面的衛隊我們去了個遍,你從沒叫我離開過你身邊。怎麼現在能捨得將我趕出陛下的侍衛隊?我可不信。除非,是你自己也要另謀高就……”

    “信不信在你。若你能本分些,我自然不會趕你走。”

    “……”

    淮何說完,就策馬快走幾步,趕上了前面的馬車。他根本沒看到秦凌目光黏在他身上,是怎樣一副神情。

    “侍衛長,安排好了。”

    另一邊,有人湊到淮何身邊小聲彙報,

    “等杜先生到了集市上,那個假薩滿就會出發。他當場請神俯身,會在衆目睽睽下點到杜大人。西蠻人很信這個,杜大人絕不會故意冒犯這些蠻人的信仰的。只是侍衛長,我有些擔心。這個西蠻人假扮薩滿祭司,不會被看出來嗎?”

    “這個,你可以放心。除非還有正宗的薩滿教中人在場,不然是不會露出破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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