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君寵難爲 >西蠻的草原啊它那麼綠之五
    杜玉章負手而立,一頭墨發在身後瓢潑垂下。若是窗外有人經過,就會看到一名絕色男子神色鬱郁,目光冷冷,仰首望着天邊忽明忽暗的雲朵。

    從昨天開始,就是如此。從集市上回來後,他連晚飯都沒喫,就將自己關在房間裏。今早起來又是這樣……

    圖雅很擔心。

    他想,少主怎麼這麼沒用啊?那獵狼的地方距離這裏不過一日的腳程,怎麼還沒回來?他卻忘了,那信燕飛過去卻也要時間。蘇汝成就是不眠不休晝夜兼程,也總得今日上午才能到的。

    “杜先生。你喫點東西吧。”

    “……”

    “杜先生!”

    “啊……圖雅?”

    杜玉章從沉思中驚醒,扭頭看過來。他看到圖雅手中捧着個食盒,猜到他的用意。

    “我還不餓。圖雅,你先喫吧。”

    “那怎麼行?你再不喫東西,就要餓壞了!你本來身體就不好,怎麼還不知道保養呢。杜先生,若是少主回來看你這樣,他肯定要心疼……”說到這裏,圖雅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他有些疑惑地偏着頭,“咦,說來也怪。杜先生,現在這時節對您的身子本來很不好。但最近這麼久,您好像都沒有舊疾復發過了……難道之前去看病,真的起作用了?”

    ——當然是起了作用。只不過,起作用的並非圖雅所以爲的藥石之功,而是李廣寧硬塞給他的一條性命。

    ——那個人用利刃穿腹換來自己病患痊癒,自己卻躺在棺木中,那樣冰冷……

    想到這裏,杜玉章的牙又咬緊了。

    其實昨日所說,是他的心裏話,卻也不是他全部的心裏話——怕本就偏執倔強的李廣寧因爲他,做出些難以挽回的事情不假。那也確實是他深埋心底的一塊心病。但與李廣寧這麼多驚心動魄的風波也過來了,甚至生死大劫也闖了過來。他怎麼會就爲了點心病,當真就要將那個人捨棄掉呢?

    隱憂歸隱憂。若是清醒的杜玉章,是必定會自行排解這一份憂慮,盡力幫着李廣寧扶正本心,做一名盛世君王的。

    叫他與李廣寧賭氣的,歸根結底還是那人不顧惜自己性命。李廣寧的死幾乎打垮了他,叫他現在想起來,心尖裏還不住發顫——生氣,傷心,氣得發抖,卻又忍不住心疼。

    然後因爲氣惱自己這份心疼,再遷怒回李廣寧身上去——就像夏日暴雨,看起來雷霆般聲勢浩大。其實摧枯拉朽發泄一陣子,也就該沒事了。

    卻沒想到,李廣寧居然騙他?什麼薩滿祭祀?什麼草藥迷魂?

    而且是剛騙得他好慘,在他抱着那人屍首痛不欲生之後沒多久,就蓄意!刻意!故意!騙他!!!自己騙了他還不夠!還要找來一羣人一起騙!

    他杜玉章在那混蛋眼裏,到底是有多蠢?想出這種下作法子騙他說出真心,難道他就沒點良心不安?

    杜玉章越想越氣。一口銀牙都快被他咬碎了。

    原本他就打算趁着和李廣寧商討平谷關這次和談的建議,給那人個臺階下,直接搬回去算了。尤其這裏還是蘇汝成的地方,他和蘇汝成之前那樣尷尬,總留在此間也不是那麼回事。

    可現在……

    “圖雅。你幫我將之前收拾好那幾個包裹都打開,東西重新放回去吧。”

    杜玉章說話都帶了股狠意。

    “我改了主意了。我還在這裏住一段時間,行李不收拾了,我也不走了!”

    “好!”

    圖雅眼睛一亮,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他更加堅定了心中想法——果然,杜大人是喜歡少主的!你看,昨日將心事袒露出來,今日就不走了。太好了,我是不是也該回去琢磨琢磨,該給他們大婚送點什麼禮物呢?

    ——對了!爺爺之前配置的草藥,裏面有幾種從不讓我碰。他說等我成了人才行,現在我還有點小,身子骨經不住。當時我追問,他還說,不過是洗澡時候泡着用的浴草,等我有了心上人,他再送我一罐。

    ——想來,是因爲那些草藥太貴重,小孩子用了折福氣,所以爺爺才說我經不住?但若是少主和杜大人,他們本來就身份尊貴,應該不怕這些。要不……我偷偷拿兩罐,給杜大人他們新婚之夜沐浴用?

    杜玉章繃着一張臉,萬沒想到身邊這少年郎正琢磨偷兩罐整個西蠻藥效最衝的催情浴草給他做禮物。他就顧着生氣,悶氣生得太專心,連窗外的異動都沒聽到。

    一直到他自己的名字傳入耳中,他才驟然驚醒,推開了窗——

    窗外,他正咬牙切齒記恨着的那個人,正聲音朗朗地問話,

    “杜玉章可曾起來不曾?你們去通報一聲——就說他的夫君,來接他回家了!”

    “……”

    嘭地一聲,窗子又被杜玉章給推上了。

    “哎,玉章?”

    卻不料,這一聲動靜太大,惹得下面的人擡起頭來。隨只是驚鴻一瞥,但李廣寧怎麼會認不出那窗戶後面白衣烏髮的人,正是他要來迎接的心上人?

    “玉章,你躲起來做什麼?叫他們開門!我來接你回去了!”

    杜玉章臉上頓時黑了。他本就心緒不佳,偏生李廣寧語調中還帶着股意得志滿。

    ——怕是聽了昨日淮何的通報,陛下就認爲已經洞察了自己心事!竟然就這樣洋洋自得地上了門,他是喫定了自己麼?

    “你快開門啊!將你夫君拒之門外,像什麼話?”

    ——夫君?!

    杜玉章的臉色更黑了。

    “杜先生!這就是大燕皇帝?”

    他臉色青紅變幻,圖雅早就看出端倪。少年一挽袖子,

    “他以爲這裏是什麼地方?平谷關外都是我西蠻領土,這裏不過是我們租借給大燕的一塊飛地!給商戶們做生意,卻不是給他囂張的!大燕皇帝又怎麼樣?呵,看我這就把他趕走!要是不走,我就一頓亂棍給他打出去!”

    “什麼?別亂來!圖雅!”

    杜玉章一驚。然而圖雅已經氣勢洶洶衝出門外去了。

    杜玉章趕緊推開窗。此刻圖雅還沒來得及下樓,李廣寧卻一直眼巴巴看着窗戶。見到他露頭,李廣寧眼睛一亮,嘴巴咧得能看到一口白牙。

    “玉章,你躲什麼躲?是不是害羞了?這有什麼啊……我來接你回去,是天經地義啊!快下來,我還有話要跟你說呢!“

    “……“

    杜玉章眉頭皺起,臉色更沉。李廣寧一愣,本來勃發的性質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那眼中光亮都不見了。他嘴角微微一撇,像是委屈了,卻又強忍着,對杜玉章露出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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