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君寵難爲 >西蠻的草原啊它那麼綠之十六
    不知道是不是韓淵的心聲真的傳到了蘇汝成耳中。他攥緊拳頭,隱忍片刻,忍過了心頭那撕裂般的疼。

    他擡起頭。

    “阿齊勒確實是不可多得的良才,更是值得全心呵護的瑰寶。大燕皇帝陛下,你比我幸運。”

    “……”

    “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珍惜你的這份幸運,不要傷他的心。不然……”

    “不然如何?”

    “不然,或許你有一天會知道——若是不加珍惜,再幸運的人也會失去他的那一份幸運的。而我,會靜待那一天的到來。”

    “那你可要白等一場了。”

    “是嗎?”

    蘇汝成年輕俊朗的臉上,露出一個悵然的微笑,

    “平心而論,我是很希望會有那樣的一天。可是他……他真的不該再被辜負了。所以大燕皇帝陛下,我衷心希望你能夠永遠記住今天的話,別給我這個乘虛而入的機會。”

    “……”

    “是男人,就別再讓他受傷了。行嗎?”

    一時靜默。

    “蘇少主,朕沒想到你會這樣想。看來玉章交友的眼光確實不錯。他三年前投奔你,是對的。”

    李廣寧也坐直身體,一改之前的輕狂姿態。此刻的他,眼神誠懇,語氣也鄭重得多。

    “既然這樣,那我大燕也可以給你西蠻個機會。”

    蘇汝成撩起眼皮,雙方對視。李廣寧對他頷首道,

    “你們那位小朋友,告訴你昨日我提出的條件不曾?”

    “什麼小朋友?”

    蘇汝成有些詫異。一邊的圖雅漲紅了臉,狠狠瞪了李廣寧一眼——可是他確實忘記告訴蘇汝成,昨日李廣寧曾提出“免西蠻三年關稅,再贈布匹萬卷,糧種萬擔”這種優厚條件了。

    他趕緊湊到蘇汝成耳邊,低低咬着耳朵。蘇汝成聽完,臉色一變再變,半天不曾開口。

    “大燕皇帝陛下。”

    終於,他艱難道,

    “你爲了斷絕我和杜玉章的情誼,竟然要做到這般地步?你當我西蠻人是什麼東西——我與他本來就很清白,他爲人高潔,不曾做過違背心意之事。我對他也是尊重愛護,從未強迫他做些什麼……可你卻要用這種手段,買我們一個老死不相往來?!”

    蘇汝成一股心火,連眸子都燒得發紅。李廣寧砸出大筆錢財利益,指着鼻子要用這些換杜玉章回大燕,他西蠻不可阻攔。可蒼天在上,若杜玉章自願回去,他蘇汝成再心痛,又如何可能阻攔?若杜玉章不願回去,他蘇汝成難道就看着李廣寧搶人,卻放任不管?

    這種條件提出來,就彷彿李廣寧將金銀糧食砸在他蘇汝成臉上,告訴他——拿了錢,就別再管杜玉章這個人。滾開,以後他的死活,再與你無關!

    對於他來說,接受這等條件,無異於奇恥大辱。可這條件卻又不是他一人的榮華富貴,而是關係到冬日裏凍餓的婦孺老幼,甚至西蠻未來長久發展與民生大計!

    對面的李廣寧看到他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紅,似乎覺得有些意思。他嘴邊微翹,問道,

    “蘇少主果然少年意氣,骨氣錚錚。所以,你倒是給個準話——若我當真用這條件脅迫你,你會就範嗎?”

    “……”

    蘇汝成垂下眼簾,渾身肌肉都繃緊了。一邊的圖雅氣不過,在桌子下面拽他的手,

    “少主,別理他!仗勢欺人……我們西蠻人從來都在草原上討生活,祖祖輩輩如此,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什麼優惠條件,就不要了!不跟他們做生意,我們也一樣能夠活下去……”

    “住口,圖雅。”

    蘇汝成卻冷靜了下來,

    “這不是你我意氣用事的時候。我一人榮辱算不得什麼,整個西蠻的前途民生,不可用來兒戲。”

    “少主……”

    圖雅還想說話,卻被蘇汝成伸出一隻胳膊,給攔了回去。蘇汝成擡起頭,眼神清明,

    “大燕皇帝陛下。你的條件,我接受了。”

    “是麼?”

    李廣寧臉上顯出漫不經心的笑容,

    “可是我的條件,卻變卦了。”

    “你!”

    蘇汝成臉色劇變,眼看就要翻臉。他強自忍耐,可胸膛劇烈起伏,雙手也攥成拳頭——難道對方是因爲杜玉章,在故意刁難羞辱他?若大燕當真如此,實在欺人太甚!

    “急什麼?”

    欣賞夠了他的神情,李廣寧面上笑容卻顯得成竹在胸,

    “玉章是朕的,從頭到尾都跟你沒什麼關係。朕當然不會拿他去和你談交易。當然,朕也不會出賣大燕的利益,去跟你談交易。朕說了,覺得你這個人配得上,所以要給你個機會。”

    他坐正了,身子略微前傾。那一雙鷹眼裏精光四射,

    “大燕的盟友,政治經濟甚至武力一體的同盟,能叫你橫掃草原全境,與我大燕一起掌管天下諸國權柄!這樣的地位,你西蠻,想不想要?”

    ……

    一個時辰後,李廣寧回到了他的馬車上。

    “陛下,您真的要走了?”

    白皎然跟在他身後,有些疑慮,

    “可是還有許多事情未能最終決定……”

    “最要緊的協議,從來不是落在紙面上那些。皎然,方纔我與蘇汝成的約定你也聽到了,這個談成了,這一次就不算白來。剩下那些事,你來決定就可以了。”

    “但是……”

    “沒有那麼多但是。”

    李廣寧站定了,回頭對他說道,

    “你一直以杜玉章爲榜樣。但是有一點,你卻一直不如他。他越是遇到大事越是果決,從不曾懷疑過自己無法勝任。白皎然,你是一國宰相,你是學識不夠還是謀略不夠?都不是。那你爲何做不到當年他在朝堂上時候,那樣一言九鼎,力壓羣臣呢?”

    “是臣還不能夠服衆……”

    “服衆?你錯了。你確實需要服衆,但你將服衆與講理的因果也搞錯了!你真以爲杜玉章是因爲他做的事情對,他的道理多,那些臣子纔不敢違抗他?是他有權!他敢弄權,敢專權,若真有人壞他的事,他真敢直接用他手中的權,將那人打落無底深淵!白皎然,你記住——那些臣子都是狼,你越是退讓,他們越不會服你。以理服人當然重要,但不敢運用你手中權柄,是無人會來聽你的道理的!”

    “陛下教導得是。”

    “所以去吧。本來這和談也是你在牽頭準備,哪一條哪一塊你都諳熟於心。當爭則爭,當斷則斷。朕信得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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