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君寵難爲 >【李杜】奉旨成婚之二
    “承喜娘娘?”

    杜玉章聽婆婆簡單說了來意,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說來也是,入了冬,確實是時候拜娘娘了。只是沒想到這裏這樣早,一般不都是在正月初七?今日纔是臘月初七啊。”

    “那不一樣,不能衝撞了正位娘娘的。”

    阿婆慈眉善目,還專門端了湯水來。告訴李廣寧和杜玉章外面天冷,叫他們暖了身子再出門。

    “老婆子動作慢,我先去收拾收拾。你們後生兩個喝了湯,咱們一併動身。”

    杜玉章忙道了謝,替阿婆拉開房門。等他走了,李廣寧有些疑惑,

    “什麼喜娘娘?玉章,皇宮中對各色節慶最重視不過,我卻不記得正月初七還有這麼一項活動。”

    “宮中都是正節正典,能在宮中祭拜的神明那都是鑄了金身,禮部登記在冊的。可是咱們大燕之大,各地鄉土神祇還不知有多少。陛下,這位喜娘娘是東南幾個郡縣非常崇拜的一位神祇,據說原本是前朝宰相府的小姐。當地另一姓徐的官員十分英俊年少,娶妻多年不曾有所出。這位小姐在廟會上見到那位大人,是一見鍾情,願意自降身價替他做妾。據說,那大人與夫人十分恩愛,多次拒絕,可擋不住這位喜娘孃的一片癡心。而宰相也對女兒這公開追求男子的行爲十分痛恨,認爲辱沒門楣,在一個大雪夜將女兒趕了出去,宣佈與女兒斷絕了關係。”

    “還有這種事?朕看這女子十分糊塗,確實辱沒門楣。若是那男人家中無妻,她一片癡心倒還算可堪憐惜;人家夫妻兩個好好的,關她什麼事,卻一定要插一腳?”

    李廣寧頗有些不屑,

    “後來呢?”

    “後來,這位小姐在冰天雪地中凍餓不堪,更遇到了歹人,差點喪命。她想在死前看那大人一眼,拼着最後力氣來到大人門前,卻被大人的結髮夫人的侍女看到,要趕她走。

    卻不想,這動靜被官員的夫人聽見了,她便將小姐帶回家去,細心照顧。小姐在官員家中住了幾個月,回首前半生大起大落,癡心善惡,最終是大徹大悟,白日飛昇了。飛昇前,他感念這官員與夫人的恩情,賜他們一子一女,傳了家中香火,也成全夫妻恩愛之情,日後這孩子也入了朝堂,成了棟樑。這就是所謂喜娘孃的來歷——主管的是姻緣美滿,子嗣繁衍。只不過,這傳說裏,女子不經父母媒妁之言便妄言姻緣,總歸爲聖賢道理所不容。所以,雖然這位喜娘娘在這邊香火旺盛,也不入朝堂諸君的眼。陛下,您在東宮長大,所聽所讀都經過挑選,沒聽過也是正常。”

    “哦。”

    李廣寧點點頭,

    “那玉章你呢?你也是高門大戶,怎麼你卻聽過這種稗官野史?”

    “我?我幼時不愛讀正經書,雜書卻讀過不少。後來被父親狠狠打過幾次,才知道上進。要論這種稗官野史,我還真讀過不少的。”

    “是嗎?是朕孤陋寡聞了。”

    “這算什麼。陛下讀的都是帝王學問,臣不過讀些詩詞小道,雜書閒論,這些事陛下本來也不必知道的。”

    “有道理。朕本來也不用知道——玉章知道,就是朕知道了。反正下半輩子玉章也不會離了朕的左右,朕不知道時,就問問玉章就好了。”

    李廣寧說得理所應當,神氣十足。倒好像杜玉章博聞強識,卻比他自己懂得多,更叫他驕傲。他替杜玉章撫平衣襟上的褶皺,又將自己那一件大黑的貉子斗篷披在他肩膀上。

    “雖然不如你那一身銀白的好看,但這件更長些。雪地裏寒涼,你小腿上那袍子太涼,別再受寒了。”

    “好。聽陛下的。”

    從不喜歡黑色的杜玉章,這次卻一點沒有異議。他攏緊斗篷,長而蓬鬆的貉子毛拂過臉側,更將他渾身都烘得暖暖的。

    他突然想起昨夜那人將他牢牢鎖在懷中,肌膚相親,抵死纏綿。在那人懷中,他也感覺這麼暖,這麼踏實。

    杜玉章又將斗篷緊了緊。他脣邊帶了一點笑,腮邊卻微微紅了。還好,李廣寧在他背後,看不到,更猜不到他這份情不自禁的聯想。

    這時候阿婆也披上了棉袍,二人隨着她的腳步而去。昨日的雪先化了一半,之後才漸漸積了厚厚一層。雪底下是一層冰,一步一滑。杜玉章兩次差點跌倒,都被李廣寧扶住了。

    到了第三次,李廣寧道,

    “玉章,恐怕是這個斗篷太大,你穿着有點絆腳。算了,還是我扶着你一起走。”

    “陛……寧哥哥,這樣不好吧。若是被人看到,恐怕要猜疑。”

    “猜疑?猜疑什麼?猜疑你我關係?”

    李廣寧嗤之以鼻,

    “我早對你說過,不必這樣遮遮掩掩。就算被旁人知道了又如何?誰敢對你說半句閒話?我一腳踩爛他的臉!莫說是這裏,就算在朝……在京城裏,當着那些人的面,我也敢給你個身份!”

    “……”

    杜玉章微微露出一點笑容,可並不特別開心。他心中所顧慮,卻從來不是李廣寧的決心與誠意,而是其他一些東西。

    但李廣寧已經堅定地伸出手臂,攬住他肩膀。這不僅是替他穩住身體不要滑倒,更帶了宣示主權的意味了。

    杜玉章悄然擡頭看了一眼那位阿婆。阿婆一直走在他們前面,時不時回過頭來給他們指一下接下來的方向。按理說,她該會注意到兩人分外親密的姿勢的。

    但她只是第一次見到時微微睜大了眼,卻一句話都沒有多問。

    很快,幾人與街上其他參加祭拜的村民匯合了。衆人都踩着雪,向着村口一座娘娘廟匯合。其中有幾個壯年男人扛着竹子紮成的步攆,上面潦草地紮了個棚子,樣子很像是個花轎。只是上面沒有什麼大紅喜慶的圖案,卻用素色粗布圍了圍,就算成型了。

    “這是什麼?花轎不是花轎,步攆不是步攆。這位喜娘娘出門就坐這個?看起來實在太過粗糙了。”

    “這……先不論喜娘娘坐不坐這樣的花轎。單說喜娘娘她是位送子的吉神,爲何祭祀她的東西與多子多福無關,卻看着像個花轎?真是有些奇怪。”

    “你們說的,那是正位喜娘娘。”

    阿婆卻突然開口了,

    “我們這裏供的,是偏位娘娘。”

    “偏位娘娘?那是什麼?”

    “那就是當初徐大人家中那位男夫人啊。”

    “什麼男夫人?”

    “徐大人當初明媒正娶的,是個男人。所以他雖然官居高位,在他的故鄉樟州卻是個笑話。到如今,樟州還有罵人的話,叫‘你生個兒子娶男人’——在樟州,這是最重的話。若是對着人家這樣罵,意思是詛咒人家斷子絕孫,都便宜外人。那就成了個死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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