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羨轉過頭,黑暗中江柳依的眼睛分外亮,裏面漾着水一般,乾乾淨淨的,她搖頭:“你喫吧。”
她從旁邊拿過飲料,冰冰涼涼的可樂沁人心脾,宋羨抿一口,電影報幕開始,她身體放鬆。
上次看電影,是什麼時候?
宋羨都快要記不得了,更多的是在家裏一邊喫飯一邊隨便找個電影,像這般主動到電影院,是來這座城裏,頭一次。
更頭一次的是,被人牽着。
宋羨低頭看兩人緊握的手,皺皺眉,江柳依的手指纖細修長,骨節分明,肌膚暖暖的,在空調對着吹的電影院裏,其實很舒服,只是她有點不太習慣。
結婚以後,她才知道妻妻之間要做這麼多的事情,多到超出她預料,不過好在有心理準備,所以還能接受,宋羨轉頭感慨,還好當初提議是結婚,而不是戀愛,如果是戀愛,應該要做更多吧?
想想就很麻煩。
宋羨突然慶幸自己聰明一回,直接跳過戀愛和江柳依提議結婚,現在的婚姻狀況,她十分滿意。
這麼滿意,給害怕的江柳依牽牽手壯膽,也沒什麼問題。
更何況,她還是自己老婆,害怕了,應該給她一點安慰。
宋羨想明白之後徹底放鬆身體,任江柳依握緊,江柳依餘光瞄她平靜的側臉,那眼睫毛眨啊眨,江柳依心頭驀然像是丟一顆石子進去,很快蕩起漣漪。
電影正式開始,幕布漆黑,突然從裏面伸出一隻手,江柳依本能的攥緊相握的那隻手,宋羨偏頭,看到她神色波動輕聲問:“很怕嗎?”
很怕爲什麼要來?
隨後宋羨想到以前的室友,也特別害怕恐怖片,但每次寢室裏組織一起看,她比誰都積極,
就如現在的江柳依這般。
宋羨想了會伸出另一隻手放在江柳依面前,試圖擋住她的視線,讓她不至於那麼害怕,江柳依轉頭,黑暗中對上宋羨的目光,忽明忽暗,她心跳也跟着忽上忽下。
屏幕裏傳來滴答滴答的流水聲,才把兩人注意力拽回去。
宋羨問:“還怕嗎?”
江柳依聲音稍低:“沒害怕。”
宋羨說:“那我不擋着了?”
安靜的四周,江柳依聽到自己明顯的心跳聲,她假裝若無其事的說:“嗯,好。”
宋羨收回手,坐正身體,看向大屏幕,神色平靜無波,只是過於恐怖的場面她會皺眉,江柳依一整個電影看下來,都不知道講的什麼內容。
她光顧着觀察宋羨了。
好像沒說謊,真的不害怕恐怖片。
但她卻不想鬆開宋羨的手。
電影很長,一百多分鐘,兩人換了好幾個坐姿,但那雙手始終握着,電影結束時宋羨立馬抽回手,動了動胳膊,江柳依第一次有種電影時間很短的錯覺。
兩人跟在人羣裏走出去,前面兩個小姑娘正在討論劇情,江柳依轉頭想問劇情,發現自己壓根沒怎麼看進去。
江柳依問:“好看嗎?”
宋羨認真回她:“還行,不過劇情可以再恐怖一點。”
這還不恐怖嗎?她記得身後有個小姑娘都被嚇哭了,江柳依覺得自己摸到一點宋羨的喜好了,原來她喜歡看恐怖片。
兩人回去路上,宋羨背靠在座椅上休息,窗外風景掠過,一幅幅場景都在往後倒退,她突然反應過來,轉頭問江柳依:“這不是回家的路?”
江柳依點頭,說:“帶你去個地方。”
宋羨皺皺眉,沒說話。
半個小時後,宋羨昏昏欲睡,江柳依停下車說:“等我一會。”
她看着江柳依慢跑到一個攤子前,幾分鐘後,她手上拎一個袋子走回來,宋羨突然想到那天喝醉酒,似乎也看到這個場景。
“想喫大餅?好,我去買。”
“這個不要嗎?那我去買別的。”
“這裏沒有就去其他地方找,你帶我們在城裏逛一圈。”
“宋羨,我買到了。”
“我們回家喫。”
明明是醉酒後的記憶,現在卻無比清晰,她甚至記得江柳依是怎麼戲弄自己,讓她喫手的,江柳依走到車窗前,敲了敲,宋羨降下車窗,江柳依淡笑的側臉出現在窗外,將袋子遞給她:“你想喫的大餅。”
有剎那,宋羨心尖麻了幾秒。
那天晚上有多難找,她們找了多久,江柳依下車又上車多少次,她現在已經想起來了,縱然當時喝醉了,但江柳依還是滿足她的無理要求。
宋羨接過餅,垂眼說:“謝謝。”
江柳依笑:“喫吧,喫完我們回家。”
宋羨低頭咬一口,是鹹味的,表層灑了芝麻,特別香,她慢條斯理的喫着,偶爾擡頭看江柳依:“你喫嗎?”
江柳依低頭,原本在電影院吃了一肚子的爆米花,該是不餓,但對上宋羨的眼神,她還是說了句:“可以喫一點。”
宋羨掰了一點給她,兩人一個坐在車裏,一個站在車門旁,誰都沒說話,就這麼默默喫着大餅。
不遠處的食物香味飄過來,氣氛安逸溫馨。
很快,江柳依喫完了,她上車系好安全帶,轉頭問宋羨:“回家?”
宋羨點點頭。
車慢慢離開美食街的街道口,往另一個方向駛去,喫飽喝足,就容易睏覺,宋羨靠在座椅上,恍惚中回到以前作畫的房間,窗戶半開,冷風習習,她就一張畫紙坐在飄窗口,往下看,那人正在剷雪。
半小時後,那人拍拍身上的雪回到房間裏,教育她:“怎麼又開窗了,感冒剛好,又想去醫院是吧?”
她只是低頭繼續畫畫,淡笑。
那人走到她身邊:“畫我呢?”
她應下:“嗯,好看嗎?”
說完擡頭,想看面前的人,卻只看到一團模糊的影子,連五官都不怎麼清晰,宋羨一個激靈,醒了。
江柳依停好車,說:“到家了。”
宋羨臉微白,拎包下車,江柳依走在她身邊,一起上電梯時才問:“剛剛睡着了?”
“眯了一會。”
江柳依側目:“做噩夢了?”
宋羨沉默會說:“也不算。”
江柳依好奇了:“夢到什麼了?”
宋羨說:“夢到以前很喜歡的一個人。”
江柳依心跳咯噔一下,她轉過頭看宋羨,很喜歡的人?
到家門口,江柳依還是沒忍住問:“是前女友嗎?”
宋羨搖頭,語氣平靜的說:“我沒有前女友。”
江柳依心情倏然就陰轉晴了,好像和宋羨結婚這麼久,兩人就沒說過感情方面的事情,今晚她好奇心止不住,又追着問:“你以前,沒有談過對象嗎?”
宋羨目光靜靜的看着她,說:“沒有。”
江柳依哦一聲。
現在的心情不僅僅是晴,已經是燦爛了,雖然宋羨以前有喜歡的人,但誰還沒個過去?江柳依也老實交代:“我以前談過一個。”
宋羨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知道。”
她說完放下包,對江柳依說:“我先去洗澡。”
江柳依看着她進衛生間裏,很難相信宋羨居然沒談過戀愛,她這麼優秀,可一想到這麼優秀的宋羨屬於她,江柳依心底又迸出奇妙的喜悅。
她站在衛生間外面,聽水聲淅淅瀝瀝,頓時無比安心。
宋羨只是衝了個澡,很快就披着浴巾出來了,她說:“燈沒關,你進去吧。”
江柳依捏着睡衣進去。
出來時宋羨正在敷面膜,躺貴妃椅上,一隻手玩手機,江柳依坐梳妝檯前吹頭髮,透過鏡子時不時看向宋羨。
宋羨換了個姿勢,側躺,裸肩的睡衣,雙臂露出來,肌膚被水晶燈照着,瑩瑩之色,江柳依覺得吹風機裏吹出來的風更熱了。
她移開視線,宋羨刷完羣裏的消息,把自己該回復的都回完才放下手機,轉頭看江柳依的頭髮也吹差不多了,她走到衛生間裏卸掉面膜,掬一捧涼水沖洗,仔細擦乾淨臉上的水珠才走出衛生間。
江柳依已經放下吹風機了,鏡子裏的她正在擦水乳。
兩人目光在鏡子裏交匯半秒,宋羨快走兩步到門口,伸手關掉燈,一種不需要言明的默契迅速從江柳依心底升起。
同時升起的,還有燥熱的情緒。
宋羨從她後背輕輕抱着她,江柳依拍乳霜的雙手一頓,房間裏看不見的火光一竄一竄,江柳依手心的乳霜被肌膚吸收。
宋羨勾住她脖子,往後倒,江柳依踉踉蹌蹌抱她一同摔倒在大牀上,那團火把兩人燒的乾燥,急需一些水降溫。
江柳依想找到水源,宋羨卻問拉過她的手,黑暗中,宋羨聲音失去平靜,稍低的問:“還有餅嗎?”
忙碌的窸窣聲音停下,江柳依頓住,一時摸不清宋羨的意思,她試探性的伸出手,沒料宋羨張口就咬住她手指。
纖細的手指被溫熱和潮溼裹住,上次醉酒宋羨是無意識,這次卻故意,江柳依心柔軟成一片,宋羨卻還不滿足,她牙尖咬在指腹上。
江柳依瞬間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被吞噬,不是她的手指,而是她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