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回話,只是坐在卡座裏,撥弄手機。
都要十一點了,宋羨也沒給她發條消息問問,至少也問一句晚上回不回家吧?可是沒有,別說電話,連一個信息都沒有。
趙月白看她一直忙着手機,還以爲她在和宋羨聊天,她催促:“回家唄,有什麼事情回家去說,擱這手機聊什麼,你老婆還能從手機裏蹦出來啊?”
“你說你這麼大個人了任性什麼,還大夜裏跑出來喝酒,你看到我對面的人沒?你可別把老婆喝跑了,到時候你沒地方去哭!”
江柳依沒好氣睨她一眼。
聽她說話就煩人。
趙月白完全沒有get到她意思,還在不停的嘀咕:“柳依啊,不是我說,你這樣恃寵而驕不行的啊,不能仗着你老婆喜歡你就不回家,現在怎麼着,等你老婆哄你嗎,我……”
江柳依從桌上拿一把爆米花直接塞趙月白的嘴裏。
趙月白:“唔——嗯?”
她喫下去,酒也喝差不多了,對面砰一聲倒桌上,趙月白嘆氣:“得,晚上又要照顧醉鬼了。”
江柳依說:“我幫你送過去。”
趙月白轉頭:“行,送我公寓吧,就在樓上。”
江柳依嗯一聲,幫忙架着趙月白的朋友上電梯,趙月白站的不穩,東倒西歪,還要扶着她朋友,進電梯之後兩人一起倒在電梯旁邊的扶手上,江柳依拉住兩人。
趙月白笑一聲:“嘿,柳依。”
江柳依轉頭,聽到趙月白說:“你還記得你之前喝醉那次嗎?”
“你喝的比她還多,不過你酒品不錯,不哭不鬧,啥話都不說。”
那時候的江柳依,剛失戀沒多久,也不彈琴了,也不開口說話,朋友找她就是去喝酒,最後成功把自己喝進醫院裏,躺在醫院半個月,江柳依突然說,她想彈鋼琴。
她有些詫異的問:“你說什麼?”
江柳依只是轉頭,平靜的說:“我想彈琴。”
她還以爲江柳依只是說說而已,畢竟情傷都需要一個治癒的過程,沒想到江柳依真的藉此振作起來了,只是此後沒有再提過餘白,有次過年,她和餘白視頻,看到江柳依過來連忙掐斷,還衝江柳依尷尬的笑笑,江柳依問:“餘白嗎?”
語氣平靜淺淡,沒什麼起伏,好似一個老友。
她有時候想江柳依對餘白,到底是感激多一點,還是多一點,不過不管是哪一種,她覺得在那一刻,江柳依是已經放下對餘白的感情了。
所以後來聽說江柳依選擇和餘白有兩分相似的人結婚,她萬分驚訝,是不能理解的,她也以爲江柳依沒有放下餘白。
可是見到宋羨後。
什麼相似,見鬼呢,一點都不像好吧。
她完全相信江柳依不是餘白那個因素和宋羨結婚,至於是因爲什麼……她看向江柳依,直白的問:“柳依啊,你喜歡你老婆嗎?”
江柳依轉頭,聽到趙月白說喜歡兩字就氣不打一處來,她抿脣,沒說話,趙月白皺眉:“怎麼不說話啊?”
說什麼說,一天天的正事沒有,就會耍嘴皮子,叨叨叨的煩人!
江柳依睨她一眼,冷着臉,她五官深邃,不笑的時候特別唬人,輪廓鋒利,氣質也比平時迫人,趙月白只覺身上一寒,她擺手:“不問了不問了。”
剛說完,電梯到了,江柳依扶兩人進去,趙月白把房間讓給朋友,走到客廳裏看到江柳依還沒走,她錯愕:“今晚不走?”
江柳依原本是想離開的,突然又坐在沙發上,撥弄手機。
看看宋羨有沒有給她發消息。
沒有。
一句話都沒發。
江柳依有些氣悶的戳宋羨頭像,又不敢用力,想着她出門的時候宋羨就上牀了,現在估計已經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瞎折騰什麼勁。
趙月白見她沒說話也沉默了,兩人在沙發上坐良久,江柳依起身,趙月白一愣:“你去哪?”
江柳依說:“回家。”
“哎,你喝了酒……”
江柳依已經走到門口了,她晃着車鑰匙:“代駕。”
趙月白點頭:“那行。”
她也喝不少,頭暈暈的,還沒忘記囑咐江柳依:“到家給我回個電話。”
江柳依轉頭:“爲什麼?”
趙月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報個平安啊。”
瞅瞅,趙月白都知道報個平安,宋羨就沒有想過。
車窗外寒風瑟瑟,一陣一陣的嗚咽而過,她轉頭,看着車窗外的枯葉被風捲起,沒幾秒,玻璃上出現雨珠。
噼裏啪啦。
突然一陣雨下了下來,宋羨從牀上起身,披衣服走出房間,她居然失眠了,躺在漆黑的房間裏,翻來覆去沒有睡着,時間好像瞬間倒回一些,她又需要吃藥才能入眠。
她很討厭失眠,討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但她也知道,失眠就是如此,閉上眼,腦海也會無比的清醒。
所以要弄清楚,她許久沒有失眠,今天突然復發的原因。
是因爲月事來了嗎?
有可能,她來月事之後身體格外疲乏,渾身無力,但又沒辦法馬上休息,小腹還會墜墜的疼,宋羨關上陽臺上的窗戶,冷風細雨瞬間阻擋在外面,雨水吹在玻璃上,發出輕微聲響,她轉頭看兩眼,去廚房泡紅糖水。
江柳依將紅糖就放在櫃子門邊,一打開就能看到,宋羨拿出來,泡了一杯,用勺子攪合,紅糖水很快暈開,熱氣上涌,撲面而來。
宋羨端杯子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口,甜味和之前稍有不同,但還是甜的,她喝了半杯覺得小腹舒服多了,只是還沒有睡意。
她仰頭喝了一杯,去衛生間片刻,出來,回到牀上,又一次的翻來覆去。
不是因爲身體原因。
宋羨倏而想到今天袁紅和她說的話,問她要不要留下,還是回童刊,她從來沒想過會在其他的部門久待,以前出去幫忙最多也就一週的時間,但這次在新刊,明顯時間很長了,長到她又重新認識了一些人,熟悉她們。
可她也不想離開童刊。
童刊對她而言,意義不一樣,她重新有靈感,想要畫畫,就是因爲一羣孩子,那些孩子仰着小臉笑的比驕陽還燦爛,在她身邊跑來跑去,活力四射,是這樣的一些孩子,讓她重新有想畫畫的衝動。
待在童刊的時候,她每天畫着簡單的插圖,享受鮮豔色彩所帶來的快樂,這種快樂,是其他部門沒有的。
新刊也沒有。
但她還是沒有立馬下決定。
因爲那些同事。
宋羨非常難得在睡覺的時間抱手機,點進羣裏,看到羣裏那麼多條消息,很多都和她有關係。
【孔老師是明天還是後天啊?我得借宋羨用半天,去拍個模特。】
【宋羨的修圖一絕,上次給我江老師的屏保,我妹看到都瘋了,非要我傳給她。】
【哎,明天讓宋羨幫我拍幾張照片。】
【幹嘛?你又要相親用啊?】
【廢話嘛,還是宋羨拍的最好看,都不用修圖!】
宋羨順着消息看下來,有種奇妙的融入進去的錯覺,這就是她沒有立馬回覆袁紅的原因,窗外風雨飄搖,吹的窗戶嗚嗚嗚直響,宋羨喝完最後一點紅糖水,關掉手機,回房睡覺。
上牀是十一點,她關上所有的燈,房間裏一片漆黑,四周寂寂,她上牀之後想起暖氣溫度沒調,又下牀,在黑暗的房間裏穿梭,很快找到遙控器,調高溫度。
十一點十分,牀上的人翻了個身,輕嘆氣。
十一點二十分,牀上的人夾着被子,側身體,頭埋枕頭裏,好似窗外的雨聲打擾她睡眠。
十一點三十分,她掀開被子起身,打了個哈欠,走到衛生間裏,把昨晚上的換洗衣服全部扔進洗衣機裏,聽着洗衣機攪動的嗡嗡聲,她周身似乎也有震動。
轉頭看,門口有燈光,江柳依回來了。
江柳依走進客廳看到衛生間的燈還亮着詫異:“你還沒睡呢?”
宋羨說:“把衣服洗了再睡。”
什麼強迫症,大夜裏洗衣服,親戚還造訪呢,身體不舒服還扛着,江柳依有些心疼道:“你去睡吧,衣服我看着,一會好了我晾起來。”
宋羨沒拒絕,點點頭。
她走到江柳依身邊時皺眉,一股子酒味,側頭看,江柳依眼底清明,不像是喝多的樣子,細聞,好像是果酒的香味。
這個度數的酒,沒什麼大問題,宋羨沒說話,低頭進了房間。
江柳依在她離開之後轉頭,目光隨宋羨進了房間,隨後她擡起手臂,兩邊聞聞,酒味挺明顯的啊,宋羨這都不問嗎?
鬱悶。
她的鬱悶沒有被宋羨察覺到,宋羨回房之後聽着的門外熟悉的聲音閉眼,這次很快就有了睏意。
擋都擋不住。
臨睡前她想,她知道許久沒有失眠,今天突然復發的原因。
因爲江柳依一直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