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羨爲什麼不畫畫?推聞人俞回去的路上,江柳依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她偏頭看身側的宋羨,宋羨依舊話不多,聞人俞問一句,她回一句,和以前她們相處的氛圍差不多,她還以爲宋羨在熟悉的人面前會話多一些,是她想錯了。

    回去之後聞人俞進廚房裏,將排骨湯倒在碗裏,將保溫盒洗好遞給江柳依,說:“以後不用過來了。”

    江柳依擡眼,聽到聞人俞繼續說:“我再過幾天就回國了。”

    “下次去我那裏,我請客。”

    宋羨問:“什麼時候回去?”

    聞人俞說:“專訪結束就回去。”

    宋羨點頭,聞人俞走到茶几旁的包裏拿出一張便籤,對江柳依說:“讓我幫你參考度蜜月的地方,我圈了兩處,你再看看?”

    江柳依接過便籤,點頭:“謝了。”

    聞人俞轉動輪椅往後倒退一米,看着宋羨和江柳依,今天很開心,是她這幾年最開心的一天了,她說:“時候不早了,那我就不多留你們,回去路上小心。”

    宋羨盯着她的腿看,半晌說:“我找了幾家醫院……”

    聞人俞笑:“不用費心。”

    她低頭,看着雙腿說:“國內外我都嘗試過了,沒準以後會有機會的,況且我現在也習慣這樣生活,挺好的。”

    宋羨沉默着點頭。

    江柳依說:“那我們先回去了。”

    聞人俞目光溫和:“回見。”

    兩人稍點頭,離開聞人家,上電梯之後江柳依捏着那張小小的便籤,看幾眼後塞進口袋裏,轉頭問宋羨:“你想去哪裏度蜜月?”

    度蜜月?宋羨想到先前江柳依說出去旅遊,但後來沒說去哪,她鮮少出門,搖搖頭。

    江柳依說:“我選了幾個地方,要不要看看?”

    她把手機遞給宋羨,給她看一些圖片和說明,說:“我想過完年我們先去拜訪你父母,然後從江城出發,這裏離江城最近,去過嗎?”

    宋羨點頭:“小時候去過。”

    江柳依說:“這裏呢?”

    宋羨搖頭:“沒去過。”

    江柳依說:“我去這邊開過演奏會,挺適合生活的,那我們就去這邊?”

    “好。”宋羨說完把手機遞給她,兩人上車之後江柳依開車往後走,路上她突然想到什麼一個剎車,將車停在路牙邊,轉頭看宋羨,沒打開車內燈,車窗外的光照進來,她喊:“宋羨。”

    宋羨轉過頭,不解的嗯一聲。

    江柳依說:“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宋羨屏息,江柳依突然而來的嚴肅讓她有些緊張,手心發汗,她問:“什麼事?”

    江柳依問:“你爲什麼不畫畫了?”

    宋羨似是沒料到江柳依會提出這個問題,一下怔在座椅上,神色略變,江柳依看她表情變化皺眉:“怎麼了?”

    她聲音溫和,但宋羨卻握緊手,瞳孔瑟縮。

    顯然在抗拒這個問題。

    這還是江柳依第一次看到宋羨露出這樣的表情,結婚這麼久,她就是見到聞人俞,都沒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江柳依不解,試探的喊:“宋羨?”

    宋羨定定看她,臉發白,脣色都白了,江柳依突然想到宋羨不肯再用那個身份,蝸居在雜誌社裏,會不會就是因爲,不想別人提出這個問題?

    江柳依說:“沒事。”

    她拍宋羨的肩膀:“我就是問問,你如果不想說,不用……”

    “我可能,撞死過人。”一句突兀的話陡然蹦出來,車裏的氣氛安靜幾秒,江柳依耳邊嗡嗡嗡響,她看向宋羨,見宋羨臉比剛剛更爲蒼白,額頭出汗,手緊緊捏衣襬,關節發抖。

    和那晚開燈後的宋羨,如出一轍。

    江柳依失聲片刻:“怎麼會——”

    怎麼可能?她看向宋羨,說不出話。

    宋羨低頭,聲音顫抖:“對,我車禍那次。”

    先前她提到車禍都是語氣平靜,江柳依從未深想,也沒問過車禍後的事情,怎麼突然就……

    她說:“到底怎麼回事?”

    宋羨擡眼看她,低頭說:“路口的紅綠燈壞了,兩邊都是綠燈,我過路口的時候沒有發現,就撞上了。”

    所以車禍不是她的責任,也不是對方的責任,責任在交通分局,但她當時開車是去院裏改畫,滿腦子都是那副畫,如果她注意力再集中一點,發現紅綠燈的異常,或者車速再慢一點,沒準就可以避免那場車禍。

    車禍過後,她在牀上躺了兩個月,後續事情都是她父母處理,她醒來就問護士另一輛車的車主情況,護士告訴她還在搶救,生死未卜,有消息會通知她,但她一直等,都沒有消息,後來她問父母,父母閉口不談,問醫院,問護士,問警察,都告訴她車禍的事情已經處理了。

    可是沒有人告訴她車主到底有沒有搶救過來。

    從那之後她就患上失眠,逐漸加重,再後來心理產生問題,明明都看不見了,但一睡覺劇開始做噩夢,那些噩夢讓她頭痛欲裂,讓她沒法休息,後來病情逐漸加重,她父母告訴她,那個車主已經沒事,出院了,她去問車主的消息,她父母給她一個名字,出院前她沒通過父母親自去查了,那個人根本就沒有出過車禍。

    之後她沒有再查,聞人俞退婚後沒幾天她眼睛復明,就獨自搬到這個城市生活。

    她再也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畫畫了,一提筆就會想到那件事,她能很坦然的提起車禍,但無法面對因爲想去改畫而傷害別人這件事。

    江柳依聽明白前因後果說:“宋羨,這不是你的責任。”

    宋羨點頭:“可是我活下來了。”

    而對方卻離開了。

    江柳依現在纔算明白宋羨爲什麼不畫畫,試想,如果她遇到這種情況,能不能撐過來?一個活生生的人,或許那人也有家人,愛人,事業,有無限好的明天,可一場車禍,什麼沒了,雖然不是出自她的手,但也是因爲她,而且父母還瞞着,連親自去道歉都找不到人。

    這也是壓倒駱駝的那根草。

    江柳依搖頭,設想都不願意,所以先前她還猜什麼宋羨不肯開燈,不畫畫和失戀有關,是她想錯了。

    見宋羨臉色依舊蒼白,江柳依發動引擎,將車直接又開到先前的公園門口,到門口時江柳依喊:“宋羨,下來。”

    她說着衝宋羨伸出手,宋羨愣幾秒,還是將手遞給她,兩人相握,宋羨問:“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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