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瀾一愣,低頭,失笑：“喝了點酒,就糊塗了,謝謝。”
他說完接過錢包，打開，抹了照片邊緣,江柳依看到他動作問；“照片上，是您朋友？”
沒說夫人,是因爲衆所周知，宋瀾未婚。
宋瀾點頭：“是我前女友。”
江柳依側目：“前女友？”
宋瀾思緒不是很清晰,聽到江柳依這麼問就順勢說：“是啊，不過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她也是彈鋼琴的。”
他說完看江柳依，說：“彈的比我好多了。”
江柳依說：“比您還好？”
那怎麼從來沒有聽人提到過？宋瀾那個時期出來的鋼琴師，最有名氣的就是宋瀾了吧？宋瀾點頭：“確實比我好。”
“你也是彈琴的,應該知道在藝術裏能有一點天賦，就是在起跑線上領先別人很多了。”
那人就是，雖然年紀最小，但領悟最快，他們那時候是一起學習的，他年長几歲,對剛來的她頗爲照顧，老師也經常誇她，那時候他們會有出去演奏的機會,他總會帶着她一起去，久而久之，他們就在一起了，沒什麼特別的橋段，但每一件事回憶起來都歷歷在目。
她第一次登臺就備受矚目，他看着她那麼喜歡舞臺，就不停的給她創造機會，把所有好的機會全部讓給了她，完全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那時候不知道，一個人的精力是會透支的，他不停的給她機會，她就不停的練習，逼自己往上爬，她怕給他丟臉，所以每次都要做到盡善盡美，後來把自己越逼越緊，等到他發現不對勁時，她已經生病了。
嚴重的心理疾病，但她還是四處演奏，那時候的她就像是把鋼琴刻入靈魂裏，成不可或缺的存在，如果有天不彈琴，她就會發病。
分手是她提的，她說在一起太累了，想要過不一樣的生活，她接受了當時一個朋友的追求，很快就結婚了。
江柳依下意識問：“那她現在還好嗎？”
宋瀾搖頭，眼底滿是自責和痛苦，他說：“一年後，她辦了最後一場演奏會，結束之後她離開了。”
她說她這一生是爲鋼琴而生，僅有的喜怒哀樂，都和鋼琴有關，如果有下輩子，她再也不會碰鋼琴了。
後來宋瀾不止一次的想，把她推向鋼琴深淵的，或許是他自己。
江柳依低頭，看向那張照片，照片裏的兩個人笑顏燦爛，她問：“她叫什麼？”
宋瀾說：“時緣，聽說過嗎？”
江柳依搖頭：“沒有。”
宋瀾說：“好多年了，沒聽過也很正常。”
江柳依目光又落在那張照片上，包廂裏的宋盈時和冉間雪走出來，問他們站門口乾什麼，宋瀾錯開身體，問：“準備回去了？”
宋盈時點頭：“你呢？”
宋瀾說：“你們先回去吧，我出去一趟。”
宋盈時沒多問，宋瀾和宋羨，江柳依打完招呼就離開了，回去的路上車裏安靜，宋羨靠江柳依身邊看車窗外，江城一入冬就會下雪，特別冷，所以她從小就不是很喜歡這裏，後來隨大伯出國待一段時間，之後她父母過去，就一直在國外生活，鮮少回來。
到宋家時剛過一點，宋盈時問宋羨要不要午休，宋羨點點頭，昨晚上沒休息好，喫過午飯就犯困，冉間雪說：“你房間收拾過了，帶她一起去吧。”
宋羨帶着江柳依回房。
江柳依不知爲什麼始終有些心神不寧，回房後她問宋羨：“你知道你大伯和前女友的事情嗎？”
宋羨坐在梳妝檯前卸妝，聽到這話偏頭，想了會說：“不太知道，我爸媽應該知道。”
她問江柳依：“怎麼了？”
江柳依說：“沒事。”
她只是對照片上的女人，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宋羨見她擰眉說：“你等我一下。”
江柳依看着她穿拖鞋走出房間，她剛跟上去，看到宋羨打開最裏側的一個門，從半開的門看過去，應該是一個書房，她看到宋羨站書房的架子上擡頭看，沒一會抽出一本相冊，她拿着相冊轉頭，江柳依問：“這什麼？”
“這是大伯以前的照片。”宋羨說：“可能也有和前女友照的。”
雖然她不知道江柳依問這些做什麼，但她還是找來給江柳依了。
江柳依低頭，接過相冊，站在架子前翻，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有的邊緣起泡，但是照片上的宋瀾非常年輕，意氣風發的年紀，開始都是單人照，後面纔多了一些合照，宋羨說：“以前大伯和朋友的照片。”
江柳依低頭往下看，都是她不認識的面孔，還有兩張是宋羨的父母，特別年輕，尤其是冉間雪，宋羨和她年輕時候真的很相似。
往後翻，就剩沒幾頁了，江柳依打開最後一頁，兩張照片，是宋瀾和一個女人，女人就是錢包裏的那個，和錢包裏的照片不同，相冊裏的兩張更爲清晰，眉目清明，溫和優雅，江柳依視線往下，看到女人脖子上戴着銀色項鍊。
款式，她很熟悉。
江柳依手一抖，相冊掉地上，發出啪一聲，宋羨低身撿起畫冊，看向江柳依，問：“怎麼了？”
內心掀起風浪的江柳依極力鎮靜，她脣哆嗦兩秒纔開口：“沒事，我們回房吧。”
宋羨狐疑看她，回房後還是不放心：“江柳依……”
江柳依拉着她坐在牀邊，突然伸手抱着她，宋羨趴在她懷裏，聽着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比以前更快，宋羨問：“你怎麼了？”
她仰頭，以前總是平靜的眸子現在盛滿擔憂，江柳依脣發白，她冷靜下來後說：“沒事，你先休息，我想去倒杯水。”
宋羨說：“我幫你……”
江柳依按住她肩膀：“宋羨，讓我去。”
宋羨沒說話了，看着江柳依離開房間，門合上，江柳依深呼吸，腿軟到沒法正常走路，她倚靠在門框旁，心跳驟然加快，眼角發紅，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平穩下來，手心已經被指尖掐的印出深深痕跡，意識混沌，一團亂糟糟的，她踉蹌下樓，左右看看，天旋地轉。
江柳依從大衣裏掏出手機，握在手心，她試圖給江山或者黃水琴打電話，眼前卻很模糊，什麼都看不清，江柳依跌坐在沙發上。
宋羨下樓就看到她這副失魂的神色，她喊道：“江柳依？”
聲音又小又輕，卻拽回一點江柳依的理智，她轉頭看宋羨，宋羨滿目擔憂，眼底都是柔色，江柳依張張口，說：“我想喝水。”
宋羨點頭，快步走到廚房，還沒進廚房就聽到宋盈時的聲音，他問冉間雪：“這孩子怎麼樣？”
冉間雪低頭：“挺好的，看起來和羨羨挺合適的。”
她正在泡牛奶，習慣午睡前喝一杯，宋盈時看她忙碌的動作點頭：“是還不錯。”
冉間雪嗯一聲抿口牛奶，宋盈時問她：“味道如何？”
冉間雪喝完說：“比家裏的甜，下次不要買這個牌子的了。”
宋盈時皺眉：“很甜嗎？”
冉間雪點點頭，一臉平靜，宋盈時靠近她說：“我嚐嚐。”他說着就湊過來，冉間雪餘光瞄到宋羨，立馬推開宋盈時，淡淡的說：“等回房再嘗。”
宋盈時站直身體，宋羨走進廚房裏，看到兩人站一起頓了頓，冉間雪問：“要什麼？”
宋羨說：“要一杯水。”
冉間雪轉身給她倒了一杯水，宋羨沒多看兩人就回到客廳裏，江柳依臉色比剛剛好多了，只是還有點不自然，她接過宋羨遞來的杯子說：“謝謝。”
宋羨坐在她身邊，低頭問：“你怎麼了？”
江柳依還沒法和宋羨解釋那麼多，只是不切實際的設想，或許，只是她想多了而已，但看到那條熟悉的項鍊，江柳依還是坐立難安，她將水喝完對宋羨說：“我還想再要一杯。”
宋羨看她一眼，點點頭，又去廚房裏給她倒水，這次她父母已經不在廚房了。
空蕩蕩的四周，宋羨倒了水站在進客廳的走廊口，往裏看，江柳依正撥弄手機，側臉微白，脣抿着，神色嚴肅，她走過去，將水遞給江柳依。
江柳依關掉手機，接過後對宋羨笑笑，很蒼白的一個笑。
宋羨坐她身邊，挨着她，江柳依察覺身側傳來的溫暖，有種傳到心坎裏的暖意，她心底浮上些許柔軟，沖淡胡思亂想引起的慌亂和不安。
兩人靜坐良久，江柳依說：“宋羨，如果我們現在回去，你父母會介意嗎？”
宋羨微詫：“回哪裏？”
江柳依說：“回家。”
宋羨搖頭：“不介意。”
江柳依伸出手遞向宋羨，掌心紋路清晰，手指纖細修長，骨節分明，她對宋羨說：“那我們回家吧。”
宋羨只是定定看她幾秒，將手放江柳依手心，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