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完外婆,韓星辰一路小跑着下了山。

    這一帶是京市農村,附近住的都是當地的農戶,現在已經臨近暑假,不少人家裏的小孩都在外頭玩,韓星辰一到這種小孩多的地方就剎不住車。

    說,就是喜歡農村。

    農村裏頭有小孩子上山掏鳥,下河撈魚,這時節還有抓甲蟲的,範曉娟就記得自己小時候抓過甲蟲用線捆起來,看甲蟲飛,那麼無聊的事情竟然幹得津津有味。

    那時候範曉娟還跟哥哥說:要不咱住農村別回去了吧。

    範曉軍比她大上個幾歲,對她這樣孩子氣的發言嗤之以鼻。

    這一帶是範母的老家,她對這裏倒是熟門熟路,跟韓江兩人走在孩子後面,任她撒歡。

    還真讓韓星辰找到了一家有搖水井的人家。

    家裏小孩長着一張黑黝黝的臉,一個人在門口玩,農村人的本分模樣,剛開始看見粉雕玉琢的城裏小女娃還有幾分侷促,說了幾句話以後,那雙黑黝黝的眸子亮晶晶的,他教她往水井裏面倒水,按了幾次以後,真有冰涼的井水從地底下出來了。

    這一帶的井水輕,特別適合煮茶,喝起來也是甜甜的。

    夫妻兩個這段時間的忙碌都隨着青山綠水消失不見,範曉娟更是樂呵呵的說:“等咱們老了,就從衚衕裏搬回農村住吧。”

    村裏頭還有姥家留給他們的宅基地呢。

    房子塌了,可當時土地改革的時候她媽把地寫了她的名字。

    範曉軍也沒啥意見,這地是自他太姥傳給他姥,從他姥手裏傳給他媽,到他媽這一代給妹妹好像沒毛病。

    韓江挑眉:“大舅子呢?”

    範曉娟:“管他。”

    不過她這個當妹妹的還真不能不管他,當初起房子的時候,是一家三口一起起的。

    後來範母進了城裏,家裏頭就荒廢了,不過這戶人家門口的涼水井的位置,她是一直都記得的,北方水資源缺乏,能夠打到一口甜水井,村裏不少人都眼饞的緊。

    只是以前家裏有女主人,現在卻只有個孤零零的孩子。

    農家小孩特別淳樸,給韓星辰示範捧冷水洗臉。

    韓星辰也跟着學:“哇,好涼爽啊。”

    小孩也都特別高興。

    城裏面來的漂亮小姑娘都喜歡他們的井水呢。

    “你嚐嚐,這井水可好喝吶。”越是夏天,井水越沁亮,韓星辰喝了一口“哇”了一聲,驚訝的跟媽媽說。

    “真的比冰袋還好喝!”冰袋是放了糖精的甜,井水是自然的甜。

    “還有更好喫的東西吶。”那羣小孩可喜歡新來的小夥伴,還生怕她等不及先走了,再三叮囑:“要等我們回來,不許走。”

    轉身就去了菜園子。

    韓江低頭給範曉娟壓水,讓她先洗了把臉,飽飽的喝了一通,再把軍用水壺給灌滿了,夫妻兩個坐在門口的樹底下乘涼,感受着農村清新的空氣。

    真舒服啊。

    沒過一會兒,孩子們從菜地裏躥回來了,懷裏抱着幾根黃瓜,洗乾淨了硬塞到幾個人手裏:“自己種的黃瓜,好喫着吶。”

    範曉娟種的黃瓜還沒成熟。

    韓星辰已經迫不及待的啃了起來,很賞臉的驚呼:“真的好好喫,比冰棍還好喫。”

    小孩喫得很狼狽,汁水四濺,在黑臉小孩看起來,就是賞臉的鐵證。

    從此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

    黑黝黝皮膚的小孩,約莫也只有七八歲,被漂亮的小妹妹表揚了,一張黑紅的臉興奮的發光:“我媽媽種的吶!”

    “那你媽媽呢?”

    “我媽媽在那條路上賣涼皮,我家的涼皮涼麪拌的黃瓜都是自家菜園子裏種的呢。”黑臉小孩很驕傲自豪的說。

    範曉娟一聽:“那你把黃瓜給我們吃了,媽媽賣東西的還夠嗎?”

    黑臉小孩比了個很大的手勢:“家裏頭還多着呢,好大個菜園子裏面天天都有黃瓜喫。”

    韓星辰想了想,她也帶了好喫的。

    從兜兜裏掏出來一根火腿腸給他:“這是我帶的果腿腸,送給你喫。”

    她的發音不太標準,“火”

    那小孩不要。

    黃瓜是自家種的,不值錢的東西,怎麼能換火腿腸呢。

    他饞嘴的時候,媽媽就給他說了這是很貴的東西,一塊錢一根呢。

    韓星辰硬要塞給他:“你的黃瓜也好喫,我的火腿腸也好喫,我們做個交換纔可以喫你的。”

    在更小的小孩的世界裏,東西沒有貴賤。

    只有好喫與否。

    範曉娟朝着男孩說的那個方向看過去,女人在樹蔭底下支了個攤兒,賣涼粉涼皮。

    這個季節涼粉涼皮該是好賣。

    可那女人攤子前面一點生意都沒有,她指着不遠處問男孩:“那是你媽媽嗎?”

    男孩點頭:“是的呀,我媽媽在外面賣涼粉,叫我在家看着家。”

    範曉娟:“你還沒讀小學嗎?”

    這孩子看着比韓星辰還大。

    男孩搖搖頭:“不讀書,家裏沒錢。”

    爸爸得了癌症過世了,家裏沒有了頂樑柱,媽媽做涼麪生意也不太好,家裏現在哪有錢讀書,能糊個口就不錯了。

    不少人以爲近京市,離大城市近的人都過着多好的日子,事實上這樣的人到處都有,城市的底層比農村人還不如!

    九年義務教育都普及了,還有孩子不讀小學嗎?

    到了正午,樹蔭底下也很熱,女人擦了一把汗,今天的生意還是不太好。

    無他,自從趙寡婦在她攤子裏面吃出來一塊“泥巴”以後,她這生意就再也好不起來了。

    事實上,涼麪涼皮這些的,怎麼會吃出泥巴來的,一看就是趙寡婦故意整她。

    趙寡婦還在村裏說,男人就是喫多了她做的涼粉才死的。

    兩人年輕時候就結了仇,她涼麪攤子的生意一好,趙寡婦就過來搞事兒,就是看不得她好,再加上男人死了,農村裏欺負孤兒寡母的事情還少嗎?

    她正準備收攤,面前就出現了一家三口。

    女人長得很漂亮,笑盈盈的說:“三碗涼皮,有一碗要少點辣椒油,兩碗多一點,醋我們自己放。”

    小女孩長得很漂亮,粉雕玉琢跟小童女似的,舉起肉乎乎的幾根手指說:“我不要太辣,一丟丟就行。”還用小拇指比了個一丟丟。

    說完,一雙亮油油的大眼睛還真盯着女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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