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人。
他是鬼。
所以他不需要陳然豁出命去保護。
他很強,他不會死,他可以保護好自己,他甚至可以保護陳然,所以陳然可以不用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而且陳然是笨蛋嗎?他難道不知道人這樣會死掉嗎?
人和鬼不同,鬼只要附靈物還在,只要再花些時間就能重新凝聚成型,可人一旦死了就沒有了。
就算陳然能變成鬼,那個被憤怒、不甘、殺意控制的他又還是原來的他嗎?
如果陳然變成那樣的存在,那他就不是陳然了,至少不是他要的那個陳然。
他不要那樣的陳然。
聽着果東的話,看着果東臉上逐漸浮現的血痕和觸目驚心的傷口,陳然腦子裏有瞬間的空白。
空白之後是無盡的混亂,混亂之後則是恍然大悟,果東之前說的那些奇怪的話突然一下就串聯在一起。
他說他曾經被製造他的人背叛,被那些人傷害,他很痛,他害怕……
陳然不知自己該做何反映,但他的心卻本能的就開始痛。
那種情緒實在太過強烈,強烈到他一時間都愣在原地,忘了他們現在正處於戰場之上。
他忘記,一旁那東西卻並未忘記。
被陳然壓制着按在地上打的他,在恢復後,見兩人竟在這時候走神,他立刻舉起帶着尖刺的腿朝着陳然後被刺去。
他已經氣瘋,他已經殺紅眼,空氣中盡是他身上瀰漫出來的憤怒。
眼見着他高舉的腿就要刺進陳然的身體,他動作卻猛然頓住,處於極度憤怒中的他一個激靈。
天地換置,寒冬降臨,一股巨大的寒意猛地涌進他的身體,甚至籠罩着整片森林整個副本。
他僵硬的轉動腦袋,朝着寒意的中心看去。
果東一改之前眼眸乾淨的模樣,他被殘忍血痕籠罩的腦袋微微轉動,幽黑如深潭的眸冷冷看着他。
“……”那東西喉間一陣幹癢,瞳孔緊縮成一個點。
野獸般的直覺讓他不受控制地顫抖,他的大腦瘋狂地催促着身體逃跑,快跑,但他的身體卻因爲太過恐懼而根本無法動彈,竟就那樣僵在原地。
冷冷瞥了那東西一眼,果東眼眸微轉,看向面前的陳然。
似是真的被他那恐怖故事嚇到,陳然至今未回神,他臉色煞白,眼中都是不敢置信。
看着這樣的陳然,果東心中一陣苦澀。
陳然當然不可能欣然接受,陳然本就不喜歡鬼怪,再加上莫然陳楓他們的事和他的隱瞞欺騙,現在的他怕更是恨死了他們這樣的存在……
果東不再去看陳然,他看向陳然身後被嚇得動彈不得的那東西,他向着那東西着去。
隨着果東的動作,一旁原本處於極度憤怒中的紅衣女鬼緩緩後退半步距離,她眼中也有驚恐浮現,她喉間發出受到威脅的野獸般地咆哮,實力比那東西更強的她更清楚他和果東之間的差距。
見果東並未傷害陳然,退後後,她面向果東,緩緩低下頭。
果東並未理她,他在綿軟的腐葉上緩慢行走,向着那東西而去。
隨着他的一步步逼近,那東西在極端恐懼之中動了起來,他起先想要逃跑,但這整個世界早已不在他掌控之中,他逃無可逃。
“呀!”
他邁開細長到怪異底端是利刺的腳,瘋了似地朝着果東心口刺去,他的利刺並未來得及碰到果東心口,他整個就被踹飛出去。
踹飛他的人是兔子,不用再隱藏身份,不用再顧慮,它猩紅的雙眼有紅光溢出。
不等那東西被撞在樹上,它已經躍至樹幹上,在那東西飛向它時一腳回踹。
這還不夠,它落地的瞬間再次衝向懸空的那東西,它布做的拳頭完全沒有了布娃娃該有的可愛,而是帶着極大的力量一拳一拳的如同炸彈般砸在那東西的身上。
不禁壓抑不經掩飾的它的力量實在太大,它砸得整個地面都向下凹陷,它砸得整片森林都坍塌,它砸得這整個副本世界都露出黑色的裂紋。
“呀……”那東西在它拳頭之下變成一堆潰散的陰氣,然後不等他試圖逃跑,就再次被拉扯着凝聚成型。
成型的瞬間,兔子拳頭再次落下。
嗅着空氣中撕扯着整個副本果東身上溢出的陰氣,感覺着那份純粹的殺意,漂浮在空中的紅衣女鬼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眼中皆是驚恐。
這份恐懼也滲透至陳然靈魂深處。
現在的他半人半鬼,爲人的那半個他還沒來得及從混亂中清醒,還沒來得及去驚訝果東的恐怖,非人的那半個他就輕易就被那份恐懼吞沒,讓他失去理智。
他嘶吼着咆哮着想要逃跑,可身體卻被嚇得根本無法動彈,他本能的恐懼着,也只剩下恐懼。
果東背對着他而站,沒有去看他。
相比起這樣的陳然,他更害怕面對的是那個清醒的,眼中滿是被背叛的憤怒、失望說不定還滿含殺意的陳然。
如果陳然讓他滾,他怎麼辦?
不知第幾次把那東西的形體碾碎,又把他重新凝聚成型的兔子停下,它看向果東。
這個副本崩壞的太厲害,外界的陽光透過裂縫照射進來,照亮這片已經不知道多久不見陽光的漆黑森冷的森林。
光束打在果東身上,他黑色的眸子在光束下都變得透明,如同一顆玉石。這也讓他那張因爲多出血痕而多出幾分殘破的美感的臉愈發漂亮,漂亮得驚心。
果東修長白皙的手微擡,原本被兔子按在地上揍的那東西驀地出現在他面前。
那東西不再是蜘蛛的模樣,也不是手腳身形細長的人形,而是似人似獸的形態,這是它最初被創造出時的形態。
出現在果東的面前,完全被恐懼和痛苦吞沒的它掙扎着想要離開,但無論它怎麼掙扎,它始終無法脫離果東地禁錮。
看着果東的手,透過它身前的乾枯暗紅的皮膚進入它的身體,察覺到自己身體內某樣東西被握住,它區別於普通它這體型野獸要大得多的充血的眼,開始在恐懼當中顫抖,有血淚溢出。
它怕,它嗚咽,它不想死……
最初的它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
後來的它有了意識,明白自己是被他們創造出來。它按照那些創造它的人的信仰念頭,做着他們要它做的事,它努力把進入它所在的那片森林的人嚇地哇哇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