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他不是人。

    他是鬼。

    所以他不需要陳然豁出命去保護。

    他很強,他不會死,他可以保護好自己,他甚至可以保護陳然,所以陳然可以不用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而且陳然是笨蛋嗎?他難道不知道人這樣會死掉嗎?

    人和鬼不同,鬼只要附靈物還在,只要再花些時間就能重新凝聚成型,可人一旦死了就沒有了。

    就算陳然能變成鬼,那個被憤怒、不甘、殺意控制的他又還是原來的他嗎?

    如果陳然變成那樣的存在,那他就不是陳然了,至少不是他要的那個陳然。

    他不要那樣的陳然。

    聽着果東的話,看着果東臉上逐漸浮現的血痕和觸目驚心的傷口,陳然腦子裏有瞬間的空白。

    空白之後是無盡的混亂,混亂之後則是恍然大悟,果東之前說的那些奇怪的話突然一下就串聯在一起。

    他說他曾經被製造他的人背叛,被那些人傷害,他很痛,他害怕……

    陳然不知自己該做何反映,但他的心卻本能的就開始痛。

    那種情緒實在太過強烈,強烈到他一時間都愣在原地,忘了他們現在正處於戰場之上。

    他忘記,一旁那東西卻並未忘記。

    被陳然壓制着按在地上打的他,在恢復後,見兩人竟在這時候走神,他立刻舉起帶着尖刺的腿朝着陳然後被刺去。

    他已經氣瘋,他已經殺紅眼,空氣中盡是他身上瀰漫出來的憤怒。

    眼見着他高舉的腿就要刺進陳然的身體,他動作卻猛然頓住,處於極度憤怒中的他一個激靈。

    天地換置,寒冬降臨,一股巨大的寒意猛地涌進他的身體,甚至籠罩着整片森林整個副本。

    他僵硬的轉動腦袋,朝着寒意的中心看去。

    果東一改之前眼眸乾淨的模樣,他被殘忍血痕籠罩的腦袋微微轉動,幽黑如深潭的眸冷冷看着他。

    “……”那東西喉間一陣幹癢,瞳孔緊縮成一個點。

    野獸般的直覺讓他不受控制地顫抖,他的大腦瘋狂地催促着身體逃跑,快跑,但他的身體卻因爲太過恐懼而根本無法動彈,竟就那樣僵在原地。

    冷冷瞥了那東西一眼,果東眼眸微轉,看向面前的陳然。

    似是真的被他那恐怖故事嚇到,陳然至今未回神,他臉色煞白,眼中都是不敢置信。

    看着這樣的陳然,果東心中一陣苦澀。

    陳然當然不可能欣然接受,陳然本就不喜歡鬼怪,再加上莫然陳楓他們的事和他的隱瞞欺騙,現在的他怕更是恨死了他們這樣的存在……

    果東不再去看陳然,他看向陳然身後被嚇得動彈不得的那東西,他向着那東西着去。

    隨着果東的動作,一旁原本處於極度憤怒中的紅衣女鬼緩緩後退半步距離,她眼中也有驚恐浮現,她喉間發出受到威脅的野獸般地咆哮,實力比那東西更強的她更清楚他和果東之間的差距。

    見果東並未傷害陳然,退後後,她面向果東,緩緩低下頭。

    果東並未理她,他在綿軟的腐葉上緩慢行走,向着那東西而去。

    隨着他的一步步逼近,那東西在極端恐懼之中動了起來,他起先想要逃跑,但這整個世界早已不在他掌控之中,他逃無可逃。

    無處可逃,本就在邪惡中誕生的他惡由心生,他瞪大充血的眼中有決絕浮現,他反撲,衝向果東!

    “呀!”

    他邁開細長到怪異底端是利刺的腳,瘋了似地朝着果東心口刺去,他的利刺並未來得及碰到果東心口,他整個就被踹飛出去。

    踹飛他的人是兔子,不用再隱藏身份,不用再顧慮,它猩紅的雙眼有紅光溢出。

    不等那東西被撞在樹上,它已經躍至樹幹上,在那東西飛向它時一腳回踹。

    這還不夠,它落地的瞬間再次衝向懸空的那東西,它布做的拳頭完全沒有了布娃娃該有的可愛,而是帶着極大的力量一拳一拳的如同炸彈般砸在那東西的身上。

    不禁壓抑不經掩飾的它的力量實在太大,它砸得整個地面都向下凹陷,它砸得整片森林都坍塌,它砸得這整個副本世界都露出黑色的裂紋。

    “呀……”那東西在它拳頭之下變成一堆潰散的陰氣,然後不等他試圖逃跑,就再次被拉扯着凝聚成型。

    成型的瞬間,兔子拳頭再次落下。

    嗅着空氣中撕扯着整個副本果東身上溢出的陰氣,感覺着那份純粹的殺意,漂浮在空中的紅衣女鬼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眼中皆是驚恐。

    這份恐懼也滲透至陳然靈魂深處。

    現在的他半人半鬼,爲人的那半個他還沒來得及從混亂中清醒,還沒來得及去驚訝果東的恐怖,非人的那半個他就輕易就被那份恐懼吞沒,讓他失去理智。

    他嘶吼着咆哮着想要逃跑,可身體卻被嚇得根本無法動彈,他本能的恐懼着,也只剩下恐懼。

    果東背對着他而站,沒有去看他。

    相比起這樣的陳然,他更害怕面對的是那個清醒的,眼中滿是被背叛的憤怒、失望說不定還滿含殺意的陳然。

    如果陳然讓他滾,他怎麼辦?

    不知第幾次把那東西的形體碾碎,又把他重新凝聚成型的兔子停下,它看向果東。

    這個副本崩壞的太厲害,外界的陽光透過裂縫照射進來,照亮這片已經不知道多久不見陽光的漆黑森冷的森林。

    光束打在果東身上,他黑色的眸子在光束下都變得透明,如同一顆玉石。這也讓他那張因爲多出血痕而多出幾分殘破的美感的臉愈發漂亮,漂亮得驚心。

    果東修長白皙的手微擡,原本被兔子按在地上揍的那東西驀地出現在他面前。

    那東西不再是蜘蛛的模樣,也不是手腳身形細長的人形,而是似人似獸的形態,這是它最初被創造出時的形態。

    出現在果東的面前,完全被恐懼和痛苦吞沒的它掙扎着想要離開,但無論它怎麼掙扎,它始終無法脫離果東地禁錮。

    看着果東的手,透過它身前的乾枯暗紅的皮膚進入它的身體,察覺到自己身體內某樣東西被握住,它區別於普通它這體型野獸要大得多的充血的眼,開始在恐懼當中顫抖,有血淚溢出。

    它怕,它嗚咽,它不想死……

    最初的它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

    後來的它有了意識,明白自己是被他們創造出來。它按照那些創造它的人的信仰念頭,做着他們要它做的事,它努力把進入它所在的那片森林的人嚇地哇哇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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