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她還能再撐半個月，說不定能等到凌風的師叔。”柳文翰頓了頓，“‘慧劍’是無解的，你若喂她喫下去，她這輩子都不會愛上你了。”
這確實很遺憾。
他追逐了幾世，所求不過她心裏有他，全心全意愛他。
前兩世，都是他求而不得，今生卻是要他親手葬送圓滿的可能。
可比起遺憾來，他更想她活着，只要能減輕她此時的痛苦，他什麼代價也願意付。
蕭漸鴻什麼都沒說，毅然決然地將藥塞進了顧雪貞口中，又渡了一口溫水讓她把藥嚥下去。
…
顧雪貞醒來的時候，發現牀前圍了一圈人，而她自己幾乎渾身上下都裹滿了紗布。
她愣了很久，才試探地問：“是我不好了，要我交代遺言嗎？”
這時候，端着藥進來的蕭漸鴻滿臉黑線：“胡說八道什麼？”
柳文翰便將她身上無情之毒被壓制的事說了一下，“接下來就是簡單的治傷，你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顧雪貞懵了好一會兒，直到蕭漸鴻將她扶起，喂她喝藥，她才晃過神來：“殿下，您怎麼在這裏？永州之事已了了嗎？我竟睡了這麼久？”
蕭漸鴻迅速與她說了一下現在情況，讓她不必擔心永州的事。
顧雪貞聽完了之後，卻道：“殿下，那您快些啓程去追欽差隊伍吧。那永安侯爲禍一方，是徹頭徹尾的地頭蛇，若無人壓制他的氣焰，程大人一行即便到了永州也於事無補。”
沒有驚喜，沒有感動，更沒有柔腸百轉，只剩理智。
蕭漸鴻覺得自己應該習慣了，畢竟她也從未愛過他，但不知道爲什麼，此刻還是覺得心口空了一塊，喘氣都似刀割般疼。
他定了定心神，繼續給她喂藥：“無妨，他們距離永州還有些距離，我等你好些再趕過去也來得及。”
顧雪貞卻覺得不妥，還是勸他趕快追上去。
楚凌風見蕭漸鴻神色不是很好，便打岔道：“喝了藥就起來走走，不要總倒着坐着，對身體恢復沒好處。你得多運動，讓氣血運轉起來，傷纔好的快。”
蕭漸鴻於是又扶她起來，陪她散步。
自玄武湖事件之後，兩人這是第一次如此有閒暇並肩而行，可心境卻完全不同了。
顧雪貞不是催他快走，就是與他說永州治水的事，還擔心他偷偷回京的事被發現，中途還打算喊柳文翰來，讓他派人回京盯着。
蕭漸鴻心塞地打斷她：“貞兒，這些事早已安排好，你就不必多費心了。你現在首要任務就是好好養身體。”
“我身體挺好。藥王谷的斷續膏很不錯，我身上傷口幾乎都不疼了。”顧雪貞道。
之後，兩人又陷入了一陣無話可說的沉默。
顧雪貞只是不再對他心動，也不是智商沒了，她當然能發現氣氛不對，蕭漸鴻情緒低落，且這種低落似乎和自己有關。
“京中不適合養病，你還是隨楚先生去藥王谷吧。雖說毒被壓制了，但能解還是解了最好。”蕭漸鴻想了想，又道，“待你傷愈，孤親自去藥王谷迎你。”
顧雪貞點點頭：“也好。你身邊有柳側妃照顧你，我也能放心了。”
蕭漸鴻被噎了一下，他想解釋自己和柳婷婷不是那種關係，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現在在乎這個嗎？斷情絕愛，自然是不在乎的。
那解釋了之後，除了讓她徒增擔心之外，還有什麼用？讓她覺得自己身邊沒有知心人，然後再納幾房？
對話，又進行不下去了。
這時候，就聽顧雪貞又道：“儲君之路艱難，你我雖是表面夫妻，我斷不會丟你一個人在京中明爭暗鬥，自己躲在世外桃源享清福。待傷好了，我自會回的。你也不必迎我，免得婷妹妹誤會。”
“她不會。”蕭漸鴻忍。
“她不會，是她的溫柔。你卻不能不顧忌。”顧雪貞語重心長道，“女人啊，不管嘴上多麼大度、賢良，背地裏都希望丈夫只對自己上心。你愛她便好好對她。真心未必能換真心，但不真心是一定換不來真心，明白吧？”
竟然還教起他該如何跟別的女人相處來了。
蕭漸鴻：“我不愛她。”
顧雪貞不信：“不愛她你帶回來就給她請封，近來就獨寵她一人？男歡女愛，你又何必瞞我？後院裏的污糟事多，我佔了你太子妃的名頭，你若心儀哪個，告訴我我也好替你多偏疼一些。”
蕭漸鴻：“……我是不是該說謝謝？”
“倒也不必如此客氣。表面夫妻也是夫妻，這些本也是我該做的。”顧雪貞溫柔一笑，“不過先說好，雖然你能偏寵一人，但也要雨露均沾，身爲儲君，開枝散葉綿延國祚也是要緊事啊！”
蕭漸鴻滿臉黑線，把他往外推也就罷了，還催生？
他終於忍無可忍：“顧雪貞你夠了！”
顧雪貞想起前世他寵自己的時候，也是多看別的女人一眼都不願，便覺得自己理解了他此刻的心情，遂安撫道：“行行行，你且忙永州之事，別的問題等回京了再說也不遲。”
顧雪貞想，既然自己活下來了，那就不能白白活着，還是應該爲他多做點什麼。欠了他的是一輩子，自然要用一輩子還。
而子嗣的問題，她是一定要爲他解決的！
前世，若不是蕭漸鴻一直都沒有子嗣，朝中那些大臣也不至於倒戈的那麼快。如今蕭漸玄雖然死了，可不代表別的皇子不會有覬覦之心。
念及此，她又自言自語般低喃：“唔……柳側妃這次陪你一起下江南也挺好的。我稍後讓楚先生給她開些滋補品，爲她好好調養身體。”然後，她又拍了拍蕭漸鴻的肩，意味深長地叮囑：“要努力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