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女士氣急敗壞,轉頭看向趕到身邊的榮景輝,催促道:“你快跟去看看。”

    榮巖抿脣看着年陽的身影消失在道路拐彎處,說道:“叔叔阿姨,不用去了,追不上的。”

    陸峋和林影的車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飆起車來跟瘋子似的。

    “可陽陽……”張女士從小就看不慣脾氣乖張暴戾的陸峋,一直讓年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免得被他傳染上什麼壞毛病。

    五年前陸峋離開之後,張女士總算可以安心了,可萬萬沒想到他們現在居然還有聯繫,甚至關係還如此親密!

    “陽陽應該沒事的。”榮巖眸色深沉了幾分,寬慰道,“等會兒我出去找她。”

    “我也去!”艾美琪突然冒出來,一臉急切地問,“是峋哥哥回來了嗎?”

    艾美琪剛纔無聊透頂,本想拉着榮巖出去玩,榮巖卻一心只想陪着年陽,而叫她跟榮嶼那小鬼一起去玩,差點兒沒把她氣死,賭氣回屋打電話跟美國那邊的朋友抱怨。

    當她打完電話,口渴了打開房門出來想找東西喝,才發現宴會出了變故,她好奇地下樓看看,正好聽到榮振宇說“小峋”,心頭不禁猛然一跳,急忙忙追出去,卻只看到陸峋離開的背影,車尾很快消失在視野中。

    這麼多年,榮家有意隱瞞陸峋的消息,無論艾美琪如何追問陸峋的下落,全家人皆緘口不言。

    好不容易與陸峋再度重逢,艾美琪當然不會輕易罷休,迫不及待地推了推榮巖,催促道:“哥哥,快帶我一起去找峋哥哥!”

    “Amy別鬧。”榮巖略顯頭疼地看她一眼,“你在家等着,我一會找到他們,再告訴你。”

    說完,榮巖看向走到他身邊的榮振宇,溫聲道:“二叔,您先回去招待客人吧。”

    榮振宇拍了拍他的肩膀:“找到了他們,打個電話給我。”

    “好。”榮巖點了點頭,推着自行車出門。

    艾美琪一屁股坐在後座上,執意要跟着去,榮巖也無可奈何,只好由着她了。

    榮振宇讓朱雲雅先去招呼賓客,然後走到陸勇濤面前,伸手道:“陸先生,裏面請。”

    陸勇濤的小眼睛快速轉了轉,想起陸峋離開前的惡聲警告,心裏有些犯慫,可一想到賭債沒還清連家都回不了,他只能硬着頭皮說:“榮老弟,小峋不懂事打擾了您的生日宴,對不起啊。”

    榮振宇大度地擺擺手:“沒事,不用放在心上。”

    “我還是不進去了。”陸勇濤搓了搓手,故作難爲情地開口道,“其實我今天來,是因爲手頭有點緊,小峋眼看就要開學了,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

    榮巖不動聲色地說:“你稍等。”

    說完,他朝管家點頭示意了一下。

    這麼多年來,每個學期都是由管家親自送陸峋的學費和生活費去臺東,順便看看陸峋的生活狀況,然後盡數彙報給榮振宇。

    管家會意返回屋裏,沒過多久就返回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榮振宇。

    榮振宇接過信封遞給陸勇濤,囑咐道:“小峋學習辛苦,看着比以前清瘦了許多,你讓他多補充點營養。”

    陸勇濤暗暗掂了掂信封的重量,滿意地咧嘴一笑,隨口應道:“好的好的!那榮老弟,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攪你過生日了。”

    “我讓司機送你一程。”

    “不用不用。”陸勇濤笑嘿嘿地擺了擺手,“不勞煩了,再見。”

    看着陸勇濤哼着不着調的曲兒離開,管家的眼中閃過一抹嫌惡,不解地問:“二爺,您明知道他不可能把錢給峋少爺的,爲何還給他?”

    榮振宇沒有回答,面無表情地轉身走進大門。

    當年,榮振宇把陸峋送回陸家時,就講得明明白白,他會負責把陸峋撫養到大學畢業,學費和生活費由他來出。

    可陸峋不肯接受他的資助,他只能把錢給陸家,而他每次給的錢,都遠遠超出預算好幾倍,足夠陸家一家子生活了。

    可據他所知,陸峋自從上了高中,就沒有再跟家裏要過一分錢,學費和生活費都是他自己課餘做兼職掙的。

    榮振宇當初聽到這個消息時已經非常憤怒,沒想到陸勇濤竟然還有臉趁他擺生日宴親自登門開口要錢!

    陸勇濤自然是算準了時機的,他若不拿錢打點一下,陸勇濤這個無賴說不定會趁機鬧事,當着這麼多賓客的面兒給他難堪,所以,當下拿點錢息事寧人是最好的辦法。

    若不是生怕陸峋誤會他瞧不起陸家而傷害陸峋的自尊心,榮振宇才懶得理會這個無賴!

    ***

    年陽坐着林影的車從御林苑小區的大門出來,迅速左右張望,正好瞥見熟悉的背影及很有標誌性的寸頭在車流中竄來竄去,開車的架勢恣意囂張。

    “那邊!”年陽順着他離去的方向一指,催促道,“快追上去!”

    林影挑了下眉頭:“小班長現在膽子大了很多嘛。”

    “……”年陽抿脣不語。

    “坐好了!”林影猛地一轟油門,靈活輕巧地在車流裏穿插,不停地超車,向前疾馳而去。

    年陽倏地抱緊她的腰,一路神經緊繃着,提心吊膽地緊盯着前方的那道背影,暗暗在心裏祈禱千萬不要出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駛出了市區,越走越偏,最後還從大路駛進一條小路,周圍連個路燈也沒有,只有摩托車的車燈照亮前方的路。

    年陽默默忍受小路的顛簸,納悶他這是要去哪兒。

    在小路上前行一段距離,她聞到空氣中飄來一股水腥味,舉目望去,發現他的摩托車就停在小路的盡頭,附近卻沒有他的人影。

    林影逐漸減慢了車速。

    “這是哪兒?”年陽好奇道。

    林影似乎對這一片還挺熟悉,想也不想就答道:“河邊。”

    “河邊?!”年陽驀地打了個寒顫,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他,他不會想不開吧?”

    林影忍不住失笑一聲:“峋哥沒那麼脆弱。”

    話雖如此,在沒有找他之前,年陽還是難以安心。

    下車後,她心情焦灼地四下搜尋他,可是四周黑漆漆的,可見度太低,在光線照亮的範圍內,並沒有發現他的身影。

    “陸峋!”年陽突然大喊了一聲,聲音帶着哭腔傳出去,很快被呼呼的寒風拍散,在河邊幽幽地飄着,略有點驚悚。

    林影冷不丁被她嚇了一跳。

    陸峋正站在河邊掏出煙來準備點,被她的喊聲一驚,打火機差點兒掉到河裏。

    回頭看到她穿着一條單薄的禮服裙,站在河堤上面抱着雙臂,可憐兮兮地在徹骨的冷風中瑟瑟發抖。

    陸峋狂躁的心情又添了一層惱怒,三步並作兩步沿着石階往上走。

    當他出現在亮光中,年陽總算鬆了口氣,一提裙襬就沿着石階跑下去。

    陸峋的心霎時提到了嗓子眼,伸手一指阻止道:“亂跑什麼?站在原地別動!”

    年陽恍若未聞,繼續跑下去。

    陸峋無可奈何地嘆口氣,只好也加快了腳步。

    倆人在石階中央碰在一起,年陽站在比他高一個臺階的地方,正好可以與他平視,紅着眼眶哽咽道:“大半夜的你來這鬼地方做什麼?”

    陸峋語氣低沉道:“大半夜的鬼叫,真的會招鬼。”

    聞言,年陽頓時渾身一凜,縮着脖子往四周瞄了瞄。

    陸峋被她的樣子逗笑了,二話不說地打開大衣衣襟把她摟在身前裹起來。

    年陽的心不由漏跳了半拍。

    “嘖,真受不了這戀愛的酸腐味。”林影坐在摩托車上衝他們隨意揮一下手,“我先滾了。”

    她原本擔心陸峋會在榮家做出什麼衝動之事,掛了電話之後馬上趕去御林苑看看。此刻才反應過來,她的擔心似乎有點多餘,只要有年陽在場,陸峋終究是會有所收斂的。

    也不等他們回答,她便調轉車頭,瀟灑離去。

    年陽擡頭瞪了他一眼:“你剛纔嚇到我了!”

    “這麼不禁嚇?”陸峋戳了一下她的腦門,在心裏輕哼一聲,他還什麼都沒做呢。

    剛纔要不是她攔着,他指不定會對陸勇濤做出什麼事來。

    “我還以爲你想不開要……”年陽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望向黑黝黝的河水,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陸峋用大衣把她裹得更緊,挑眉道:“跳河自殺?”

    頓了頓,他微微低下頭湊近她,嗓音低沉道:“如果我真的跳河自殺,你會不會殉情?”

    “……”年陽抿了抿脣,“我會跳下去救你上來。”

    陸峋微微一怔,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嘖了一聲:“一點都不浪漫。”

    年陽沉吟片刻,喃喃道:“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嗯?”陸峋不知道她爲何突然問這個。

    “我不信。”年陽擡眸定定地凝望他的雙眼,“因爲不能確定有沒有來世,所以,這輩子我不允許你比我先死!不允許你再次離開我……”

    短短的幾句話,讓陸峋的心猛地震顫了一下,沒等她說完,就用力地箍住她的腰,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

    兩顆心,劇烈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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