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陽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很想反駁,可因爲常年被趙女士的淫威所籠罩,讓已經臨到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氣得身子微微發顫,氣趙女士的刻薄,也氣自己的懦弱。

    “阿姨,這是我的衣服。”榮巖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他剛纔送她到家門口,原本想轉身走開,卻見她緊張地定在門口遲遲沒有進屋,爾後又聽到趙女士的罵聲傳出來,他看不得她受委屈,二話不說地過來幫她解圍。

    聞言,趙女士的神色微微一變,目光掃向年陽的身後,語氣軟了幾分:“是小巖的衣服啊,是阿姨誤會了。”

    年陽儘量保持鎮定,脫下衣服遞給他,一語雙關地說:“謝謝。”

    榮巖悄然握住她的手臂,感受到她的顫抖,在她耳邊低聲問:“還好吧?”

    年陽給他遞一個“沒事”的眼神,故作鎮定地把手臂抽回來:“你先回去吧。”

    她感激榮巖的幫忙,可實在不想讓旁人看到自己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丟臉樣子。

    她早已習慣在承受趙女士的怒火之後,自己一個人默默舔舐傷口。

    榮巖不放心地微微蹙眉,定在原地沒有離開。

    “阿姨,陽陽剛纔在外面受涼了,您先讓她喝杯薑糖水換件衣服吧?”榮巖提醒道,不着痕跡地繼續爲她解圍,“不然等會兒該感冒了。”

    聞言,年景輝馬上附和道:“對啊,先讓陽陽回去加件衣服,其他事稍後再談也不遲。”

    趙女士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半晌,最終把手裏的杯子重重放在茶几上,憤然起身去了書房。

    看到書房房門關上的一剎那,年陽緊繃着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了些,兩條腿發軟差點兒站不直,幸好榮巖在背後輕輕扶住她,她纔不至於讓年景輝察覺她的不對勁。

    年景輝也鬆了一口氣,催促道:“陽陽,快回屋洗個熱水澡添件衣服,別凍感冒了。”

    “好的。”年陽點了點頭,回頭再次向榮巖道謝,便擡步向樓梯走去,上樓。

    回到房間把門反鎖,她立刻從書包裏拿出手機,手指微微顫抖地給陸峋發信息:“到家了嗎?”

    陸峋早已到家,因爲放心不下,到家後他什麼也不幹,只是一邊抽菸一邊等她的電話。

    以防被趙女士發現她偷偷帶手機,陸峋向來不敢輕易主動給她打電話或發信息。

    “到了,你那邊怎樣?”陸峋的信息幾乎是秒回。

    爲了讓他放心,她輕描淡寫地說:“沒事兒,只是說了我幾句,就讓我回屋了。”

    陸峋明顯不相信趙女士會突然轉性:“說實話。”

    “是真的,我媽現在在處理公司的事,沒空搭理我那麼多。”

    “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年陽沉吟片刻,還是回覆了句:“嗯。”

    發完,她馬上跑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與此同時,陸峋的電話也撥了進來。

    手機剛響了一聲,她便接通了。

    “什麼聲音?”

    年陽暗暗平穩氣息,故作輕鬆地說:“水聲……你剛纔吹了一路冷風,也快進去洗個熱水澡吧,別又感冒了。”

    “真的沒事?”陸峋追問道。

    “誒,你到底要問幾遍?”年陽哭笑不得。

    陸峋沉默一瞬:“你媽有沒有說什麼?”

    “她問……”年陽黑眸骨碌一轉,慢悠悠道,“我是不是想跟你私奔。”

    這下,陸峋沉默得更久了,語氣裏透着一絲期待:“你怎麼說?”

    “我說……”年陽故意吊他胃口,“你猜我怎麼回答?”

    陸峋啞然失笑:“你要是說想,你媽肯定又把你反鎖起來了,也不可能這麼快放過你。”

    “……”又被他猜中了。

    等等……

    “你……”年陽的心砰砰直跳,暗暗深吸一口氣,“你當年離開之前,知道我被反鎖起來了?那你……有沒有想過跟我道別?”

    對於他當年的不辭而別,她依舊有些耿耿於懷。

    “沒有。”陸峋回答得沒有半絲猶豫。

    年陽雙眼一紅,語氣委屈道:“你混蛋!”

    陸峋輕輕嘆息:“如果當年去見你,可能就捨不得走了。”

    年陽的心彷彿被什麼狠狠揉了一下緊接着又被輕輕安撫。

    年陽輕哼了一聲:“不跟你說了,我要洗澡了。”

    收拾妥當後,必然還要接受趙女士下半場的震怒。

    “嗯,一起洗。”陸峋好整以暇道。

    年陽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好。”

    說完又覺得哪裏不對勁,低罵了句“混蛋”,小心臟瘋狂亂跳,匆匆掛斷電話。

    不經意擡眸,發現鏡子裏的人兒已從臉紅到了脖子根。

    陸峋盯着暗下來的屏幕,忍不住低低地悶笑,差點兒被煙嗆到。

    洗完澡換好衣服後,年陽在房間裏磨蹭了好久,還是提不起勇氣打開門再次面對張女士。

    她在心裏暗暗祈禱,但願趙女士忙起來後就把這事兒拋之腦後了。

    然而,這只不過是她的奢望。

    當敲門聲響起時,她所有美好的幻想瞬間分崩離析。

    她踱步到門口,暗暗深吸一口氣,才慢慢擰開了門把,卻見林嫂端着一碗薑糖水站在門外。

    她輕輕鬆了口氣,然而一口氣還沒松完,就聽到林嫂說:“陽陽,夫人讓你喝完薑糖水下樓一趟。”

    年陽:……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

    依言喝完薑糖水,她站在樓梯口往樓下大廳看一眼,發現趙女士已經面色嚴肅地正襟危坐在沙發上,宛如等待審問罪人的女王。

    年陽抿了抿脣,故作從容地走下樓梯。

    “爸爸,媽媽。”年陽微微低着頭乖巧地站在他們面前。

    “你什麼時候又跟榮峋聯繫上的?”趙女士開門見山地質問道。

    她並不知道陸峋已經改名了,只記得他以前的名字。

    年陽如實回答:“我和他是同班同學。”

    “呵,那小子本事不小啊?”趙女士毫不掩飾她的輕蔑,“居然以這種方式繼續接近你!是不是靠榮家的關係進重點班的?”

    “媽媽,他不是有意接近我,只是巧合。”年陽不動聲色地爲陸峋說好話,“他每回考試都是全年級第一,考進重點班很正常,不需要靠任何人。”

    趙女士難得地噎一下,同時心裏暗暗喫驚,一方面是看到年陽居然學會了狡辯,另一方面是沒想到那個回回壓年陽一頭的居然是榮峋,那個曾被她斷定爲社會敗類的混小子!

    不過,趙女士既然是趙女士,就永遠不會敗下陣來,很快轉移了矛頭:“每次都輸給他,聽你的語氣還很以他爲豪?”

    “沒有……”年陽下意識地把頭埋得更低,努力掩飾心虛,“我會繼續努力,爭取保持全年級第一!”

    “你跟他在同一個班,肯定會受到他的影響。”趙女士不容置喙地當即下決定,“下個學期,我會讓學校調你到另一個重點班。”

    若不是二中是B市最好的高中,趙女士甚至想讓她轉學。

    年陽驀地擡起頭,猝不及防地被趙女士犀利的眼神唬住,又迅速低下頭來,難以接受地搖搖頭:“媽媽,我不想換班級……”

    “就這樣,不用再說了!”趙女士不容抗拒地起身離開。

    年陽一口氣憋在胸口,愣是發不出去。

    年景輝也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嘆了嘆氣:“你媽正氣在頭上,先忍忍,等她氣消了再說。”

    年陽抿了抿脣:“爸爸,您也覺得陸峋很差勁嗎?也覺得我不該跟他來往?”

    年景輝靜默片刻,壓低了聲音:“爸爸挺喜歡小峋的,爸爸看得出,那孩子以後必有大作爲。”

    不管年景輝是不是安慰她,她的心情還是稍稍好轉了些,微微揚起嘴角,用力點頭道:“他真的很努力,現在已經在半工半讀,而且每個方面都做到極致,以後肯定很有作爲的!”

    年景輝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但沒有直言,只是委婉地提醒道:“爸爸不限制你和小峋來往,不過你要保證成績不退步,這樣你媽以後纔不會多加阻止。”

    年陽神色堅定地點頭道:“我會更加努力的!”

    另一方面,她也要再努力考一次第一名,這樣才能重拾畫筆。

    回屋後,年陽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準備發給陸峋,當手指放在確認鍵上方時,她卻猶豫了。

    考慮了許久,她最終還是點了刪除。

    陸峋還在爲陸榮兩家的事困擾不已,還是不要再給他添煩心事了。

    從那天起,趙女士爲了杜絕她再和陸峋偷偷來往,又對她下了禁足令,整個寒假都不得出門。她的所有需求都交由林嫂去置辦妥當。

    年陽心裏雖然覺得憋屈,但也只能默默遵從,不敢再火上澆油,不然趙女士可能會做出更過分的事。

    陸峋最近忙着做項目,她也不便總是去打攪他,便乖乖地留在家裏複習寫題。

    趙女士看到她每天老實安分地刻苦學習,心情總算好轉了些,說話也不再那麼衝了。不過她想讓年陽換班的決心卻依舊不可動搖。

    高二下學期開學報到時,趙女士親自領着年陽去了劉大志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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