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洲的白色襯衫已經給血染紅了大半,他手上也全是血痕,剛纔上車時,司機看見顧驚洲的褲子膝蓋處也破了,不知有沒有受傷。
生平第一次,他看見老闆這樣狼狽的樣子。
而此時再看看他低頭看那女人時焦急擔憂的目光,司機甚至懷疑,要不就是今晚的老闆變了性子,要不就是自己原來的老闆被一個容貌相似的人給替換了。
“還要多久,開快點。”顧驚洲沉聲問。
他攥着蘇音手腕的手指發麻,眼看着那條毛巾已經變成紅色,還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血。
所有的嫉妒和憤怒煙消雲散,只有一個念頭在他腦際盤旋:這個女人我不能失去,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
司機嘆氣,“老闆,已經是一百二十邁了,在市區這樣開,會被警察臨檢的。”
顧驚洲擡眸,冷聲道:“你放心,被臨檢我再送你一輛車。”
司機苦笑,只得再次踩下油門。
車子呼嘯着開到郊外一處牧場,打了個彎在木屋前停下,屋裏的人聽到聲音,已經開門奔了出來。
“顧,出了什麼事?OhMyGod!這位小姐是誰?這是流了多少血啊!”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驚呼一聲,看見顧驚洲跳下車,然後抱緊懷中的女人往屋裏衝。
顧驚洲熟門熟路的徑直往裏面跑,走到一個小門處,一腳把門踹開。
老頭跟在他身後,看他此舉,無奈的撫額,小聲問身後跟進來的司機,“顧抱的是誰?出了什麼事?”
司機來不及回答,顧驚洲大吼,“愣着幹什麼,快點進來救人!”
老頭哦哦兩聲,趕緊跑了進來。
司機跑過來時,門砰的在他眼前關上,要不是他下意識後退一步,鼻子就要撞在門上。
他皺緊眉頭,後背倚着牆,點根菸抽了一口,聽到裏面顧驚洲的咆哮聲和老頭的低聲勸慰。
司機嘀咕,“流了那麼多血,不會是死了吧?看樣子老闆跟這女人關係不一般,難道她就是傳說中的蘇音?”
門“吱呀”一聲又開了,渾身是血的顧驚洲走了出來。
他眉眼之中找不到一點溫度,陰沉的目光凜冽冰冷,周身籠罩着暴戾的氣場,看都沒看司機一眼,大步朝前面走去。
司機挺了挺後背,心說現在這個人,纔像是自己的老闆啊。
他快步跟上去,看見顧驚洲走進廚房,從廚櫃裏拿出一瓶伏特加,打開瓶口,一仰脖就往嘴裏灌去。
“老闆,你不能這樣喝酒的。”司機上前,想把酒瓶奪回來。
顧驚洲擡眸,緊抿着脣,一臉的別靠近我。
司機縮着脖子,“老闆,你擔心蘇小姐我理解,可是你這樣,蘇小姐醒來誰帶她回去?”
顧驚洲的目光驟然又投射在他身上,冷聲問:“你怎麼知道她是蘇音?”
司機聳聳肩,“你又不往自己別墅帶女人過夜,也從來沒見你這樣擔心過任何女人,除了蘇小姐,還能是誰?”
司機不敢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指指顧驚洲的身上,“老闆,你自己先清理一下吧。”
顧驚洲這才低頭打量自己,看見自己也是滿身的血,褲子也破了。
“我去沖洗一下換件衣服,有任何情況,馬上叫我。”
司機連連點頭,“您去吧,我明白,蘇小姐有任何情況,我馬上叫你。”
走進浴室脫掉衣服,顧驚洲纔看見自己膝蓋上有一處皮開肉綻,血不是知何時止住的,凝固的血塊包裹着傷口,皮肉外翻着,看起來很嚇人。
也許是踩着那些碎片摔倒時,磕在蘇音自殺用的那塊瓷片上了吧。
顧驚洲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居然笑了,這樣也好,她的血流入了我的身體,從此之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無法分開。
顧驚洲將水開得很小,他怕如果外面叫他,他聽不清楚。
可是就這麼擔心的洗完澡,換好衣服走出來,他看見司機居然坐在餐桌旁喫東西,手邊是自己剛纔打開的那瓶伏特加。
看見顧驚洲臉一沉,司機站起身,嘴裏的三明治還沒嚥下,“老闆,蘇小姐沒事了。”
顧驚洲心頭一鬆,說話口氣都和緩許多,“嗯,你接着喫。”
他擺擺手,往後面小屋走去。
地面上扔滿了帶血的紗布,蘇音仰面躺在那兒,手腕的傷口已經包紮好,另外一隻手上插着針頭,正在輸血。
燈光下,她原本就雪白的皮膚更加白皙,彷彿瑩潤的細瓷一般。
長長的睫毛偶爾快速跳動,眉頭緊緊皺着,看得出睡得很不安穩。
顧驚洲走過去,握住她的手,俯下身凝視她,喉結滾動着,他想張口說些什麼,可是那些話堵在胸口,卻又無從說起。
“顧,這位小姐是誰呀?她的性子夠烈的,傷口是用什麼拉的?一下下得拉多久呀?每一次應該都很痛,她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呢。
小女孩自殺,還不就是爲了情,是誰傷她這麼深呢?嘖嘖嘖,這可憐見兒的……”
孫大夫正用紗布擦拭頭上的汗水,跟顧驚洲一樣,注視着蘇音。
他是北—京人,所以一口京腔,說起來也是醫學世家。當年家裏遭遇變故偷渡到米國,靠給偷渡客們治病爲生。
後來有一次機緣巧合救了受傷的顧驚洲,顧驚洲便將他安置在這座牧場中。
顧驚洲聽了孫大夫的話皺緊眉頭,擡頭瞪視他。
孫大夫救過他的命,也知他性子,加上比他父親年紀都大,所以也不怕他。
“看什麼看?我說得不對嗎?顧,這是你的女人嗎?如果是你的女人,你就該好好對她,爲什麼傷她至此?”
顧驚洲語塞。
他何曾想到,在他面前千依百順的蘇音,唯他馬首是瞻的蘇音,看着他只要皺眉便會惶恐不安的蘇音,居然有一天,會因爲他不放她離開,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