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毒這個罪名他又怎麼會想過將來有一日會落到他的頭上。
高級警司變毒販，落差實在太大。
所以周瑜聽了他拒不承認的話，神情沒有任何改變，連手上把玩的奶茶都依舊在慢慢的搖晃。
對付不一樣的人要用不一樣的方法。
對付古惑仔，嚇唬，玩智商碾壓這都可以，但是對付一個在警務系統爲官幾十年的人，這些就有點弱智了。
“郭sir，你知道爲什麼我現在還願意坐在這裏和你心平氣和聊天，你覺得原因是什麼？”
周瑜看了看他拋出了個問題，嘴角帶笑的表情，讓兩人對視而坐的畫面顯得就像是在嘮家常一般，哪像審訊啊。
“不管是什麼，我承認收受利益，但沒做過的事你別想我會承認。”
郭學華冷靜的很，背靠沙發，還翹着腿，這麼多年的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來了，他喫的鹽比周瑜喫的米還多，他還略帶嘲諷的笑了笑說道。
“周sir，我承認你很有本事，連高sir的批條都能拿到，但是論辦案，怎麼讓犯罪嫌疑人開口，怎麼把一個案子定成鐵案，我比你熟，一個嫌疑人，你覺得沒有證據，空口白話的指證，即使嫌疑人真的做過，他會承認嘛？”
“哦？郭sir這是在教我辦案啊，那我得好好聽聽。”周瑜饒有興趣的笑着，一副傾聽之色。
“怎麼，想要套我的話，好用錄音錄下來？”郭學華環視了下屋裏的環境嗤笑一聲。
周瑜一本正經的擺擺手：“絕對不會，就這個房子，我也是剛纔和你一起來的時候，第一次進來，這裏就是個安全屋，再說了，光靠錄音怎麼可能指證一個高級警司販毒呢，你說對吧，郭sir？”
“你明白最好。”
“呵呵，那郭sir能開始了麼？”
郭學華輕笑一聲，這個話題的領域在他最擅長最熟悉的區域，這讓他似乎忘了自己是個嫌犯。
他舒服的靠着沙發，就跟在自己的辦公室接見下屬一般，自在。
他開口說道：“你在今天早上把我帶回來，確實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你好膽，但是你忘了一點，倪永孝沒落網，你說的再多都沒用，你想冤枉我給倪家通風報信，即使你拿到了我的電話錄音，只要倪永孝不承認，你還是構不成完整的證據鏈，沒用的。”
周瑜啪啪啪的鼓掌，微笑的看向旁邊站着的沈雄幾人，教訓道：“都好好學，看看郭sir的分析能力，學學郭sir處變不驚的遇事態度。”
郭學華微笑，智珠在握。
沈雄撇撇嘴，沒好氣的看了看郭學華，但是他不得不承認這個老傢伙說的很對，他們手裏確實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和倪家販毒有關。
而且一旦拿不下郭學華，倪永孝早晚會得到消息，最晚也就是下一次他運毒需要郭學華出力的時候，他一定會打電話過來，到時候聯繫不上，郭學華這條線就徹底斷了。
周瑜扭回頭，笑着說道；“那郭sir你教教我，接下來該怎麼做纔好？”
“怎麼做都沒用，你太心急了。”
郭學華不無嘲諷的說道：“一個好的獵手從來不缺乏耐心，如果你能耐得住寂寞，等着下一次倪永孝販毒的時候再動手，興許能夠人髒並貨，實在不行，那就再下一次，只要你有耐心，你遲早能抓住把柄，但是現在，好好的一盤棋被你自己下成了死棋，落子無悔，倪永孝知道後，必定警覺，而你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周瑜點點頭，一副受教的表情，隨後想了想眨着眼問：“郭sir，你今年52了吧？”
“是啊，怎麼了？”郭學華愣了一下，話題跳躍的有點快，怎麼聊到年齡的問題上去了。
“就算不算你的販毒罪，公職人員，非法收受利益，數額巨大，並且給娛樂場所提供庇護，導致警方的多次清查行動無功而返，社會危害巨大，判刑時間絕對不會少於十五年。”
周瑜看着他那逐漸晦暗的臉，皺着眉很不解的問：“你怎麼還會有心思在這裏跟我聊這些的呢？”
郭學華嘴脣緊閉，剛纔還不可一世的上位者看待下屬的囂張氣焰瞬間被打擊的自閉。
“出來都快70了，還能活幾年？”周瑜緊追不捨的繼續打擊：“你說你做着這麼多年的錯事，臨老臨了，把倪永孝的事情說出來，好歹能減輕點心中的罪孽，把你從50多關到70，和還是關到80你死在監獄裏，你覺得對我來說有區別麼？”
“對你是沒區別，但是對我有區別，有的活十年，我爲什麼不多活十年呢？”
生命就像個數字一般在周瑜的嘴裏滾動，讓他一下子看到了死亡的終點。
周瑜說的是事實，對於周瑜來說，只要案子辦了，就結束了，接下來判多判少，根本不關他的事，他也不在意。
從頭到尾，該在乎的就只有郭學華他自己。
周瑜點點頭：“郭sir，想多活十年可以理解，人之常情嘛，但是你沒忘了黑鬼吧？”
“黑鬼...”郭學華皺着眉：“你想說什麼？”
“放心，我不找你算黑鬼的賬，儘管我知道黑鬼能出去，肯定有你的手筆在裏面。”周瑜笑了笑，隨意的說：“不過一個古惑仔，死了就死了，我也不在意，但是黑鬼能死，你憑什麼多活十年？”
“嗯？”周瑜俯身上前，表情變得嚴肅，他用力的扣了扣面前的茶几，眼神中散發出危險的氣息：“郭sir，一但倪永孝知道你出了事，你還想活着進監獄？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郭學華陡然一驚，直接站了起來，思維急轉之下，又淡然了些：“你不用嚇唬我，是，我確實可能知道不少倪永孝的消息，但是隻要過了下一次......時間，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麼，他自然就會主動切斷和我的一切聯繫，他不會再有殺我的理由。”
“謝謝。”周瑜微笑點頭，坦然的坐了回去。
“什麼謝謝？”這動作看的郭學華愣一愣，皺着眉完全摸不清楚周瑜在謝什麼。
“我得謝謝你告訴我，你上面沒人了啊。”周瑜輕笑。
問這話郭學華不管認不認，他都有收穫。
隨便一詐，詐出來個郭學華上頭沒有人了，也好。
郭學華自認倪永孝不會殺他了，這就證明郭學華是倪家在警隊的最高層人物了。
要不然以倪永孝的性格，爲了保住其他的高層，肯定就會下手做了他。
這也是周瑜問這話的目的了，結果他很滿意。
至於有沒有郭學華不知道的其他人，那肯定有。
甚者郭學華知道的小警察都可能有，只是這些小警察入不了他的眼，自動被開除出人籍了。
但是隻要不是高層就行。
郭學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提示這麼明顯，他也想明白了。
這讓他看向周瑜的眼神很不自然，這傢伙是真的陰，挖起坑來一套一套的，話裏話外都是陷阱。
“郭sir，坐坐坐，站着幹嘛？我們慢慢聊。”周瑜笑呵呵的壓了壓手，然後看了看桌面空空如也，扭頭對沈雄說道：“雄哥，怎麼回事，茶呢？對待高級警司要客氣點。”
沈雄：“......”
郭學華：“......”
周瑜心情是真的好，笑容也燦爛，那就等於說抓了郭學華以後，就能徹底把倪家在毒品調查科的黑警掃清。
這對於現在在NB的老葉來說，絕對是個好事，就當幫他忙了，下次真有事要辦他也好開口。
不行，別等下次了。
回頭就得告訴他一聲，幫忙歸幫忙，如果不去炫耀一番，豈不如同錦衣夜行。
幫人，忙要幫，說也得說，別人不知道，怎麼會記你的好呢？
就這麼定了。
沈雄跟受氣小媳婦似的，又端了杯茶來，剛纔燒了熱水了，這次真的是茶。
郭學華也不矯情了，剛纔說了半天話，一早上又沒有喫飯，這會兒是真的有些渴了。
而且一肚子的鬱悶之氣需要喝兩口順順。
他拿起杯子剛放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就聽到沈雄在那嘀咕：“這茶葉拆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有沒有變味。”
郭學華端着杯子的手一顫抖，憋着氣又放了回去。
周瑜輕笑了一聲，不輕不淡的指責道：“別胡鬧，去，下樓去給郭sir買一份早餐，帶杯奶茶過來。”
“好。”沈雄撇了一眼周瑜的神色下樓去了。
郭學華這次不說話了，再說話他怕周瑜又來一句：“郭sir不餓。”
他是真的餓，又餓又渴。
年紀大了，虛得很。
“你們也去。”周瑜對着其他人揚了揚頭。
大家明悟的點點頭跟着沈雄走出門去透透氣，這是有話要說，不能給他們聽了。
郭學華一臉淡然的等着周瑜開口，不知道他會說什麼隱祕的話題。
“郭sir，不知道你對我怎麼看？”周瑜換了個話題問。
這話題輕鬆，郭學華很快說道：“周sir你很有能力，我相信和你共事過的人沒人會否認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