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元思給她哎得莫名其妙。
狄一葦笑道:“這不是要咱家陛下答應嗎?雖然我也沒這個資格,但是奉命代答一聲還是可以的。”
戚元思怔了一怔,慢慢反應過來,臉色一變,眼光四處搜索。
狄一葦已經笑道:“走吧,帶你的新媳婦去見見人。”
戚元思這下得了準信,頓時渾身都緊張起來,急聲道:“狄帥,這不行……”
狄一葦早已二話不說拖着他走了。
娜仁阿雅有點摸不着頭腦,看見戚元思被拉了進去,急忙也跟上。
一轉進圍牆,娜仁阿雅便哇地一聲。
迎面燈火輝煌,輝煌燈火裏有閃爍着紫金燈光的七層高塔,有靜謐又溫柔的小村和造型別致滿是鮮花的竹樓,有遠處河流暗影上明珠流光、高桅白帆的巨大樓船,有眼前的碧水九曲,九曲碧水之上拱橋一彎,垂碧藤紅燈,綠柳羣花。
雖然景緻處處,溢彩流光,但是娜仁阿雅的目光,還是第一時間落在了右側的拱橋之上。
那橋上也有不少人,但她只看見了站在最高處的一名男子。
那人不算很高,但因爲纖瘦顯得修長,橋頭朦朧月色下,他的五官看不分明,但只隱約一個衣帶當風的身影,便讓人想到月中聚雪,玉蘊星輝。
而那人挺拔的姿態,其靜如何,若松生空谷。
不知怎的,明明眼前一幕光景極美,燈染彎橋,胭脂流紅,橋上人羣熙攘,橋下船孃婉媚,可娜仁阿雅卻覺得人羣中央的那人,依舊看來寂寂寥寥,像風過了大地,雪覆了華庭,人間喧囂,與他無關。
娜仁阿雅熱愛漢學,讀過很多書,這一刻心中不由掠過一句詩。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她不禁看癡了去。
忽然感覺身邊有異,一轉眼看見戚元思,盯着那橋上男子,雙手成拳,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這一霎她感到了他的震驚、狂喜、擔憂……和思念。
以至於他呆立在當地,不敢近前。
橋上鐵慈回過頭來,就看見了橋下盯着她看的一對男女。
她笑着招招手,示意他們上橋來。
戚元思還沒動,娜仁阿雅吸口氣,握住了戚元思的手,拉着他上前。
鐵慈看着兩人交握的手,笑意更深。
等到兩人走到近前,戚元思終於回過神,拉着娜仁阿雅就要拜,鐵慈擺擺手,轉頭看着前方景色,道:“老同學,難得相聚,不要生分了。”
她又笑看娜仁阿雅,招手讓她過去,“以前見過你的小像,今日方見本人,果然氣韻更好。”
娜仁阿雅慢慢走過去,鐵慈並沒有多看她讓她不安,只給她指着前方道:“這是蒼生塔,這是靈泉村,這是桃林鎮,這是扶春樓……”
她道:“這是我曾經去過的地方,當時不覺得什麼,現在看着還挺美的。”
她道:“不過這許多景緻,全部呼嚨在一起,真是渾身都散發着暴發戶的氣息。”
她問她:“方纔在外頭逛鬼市了?覺得那些閻王殿奈何橋的佈景,比起這裏來如何?”
娜仁阿雅日常操心族人,後來又多了一個戚元思操心,並沒有讀過慈心傳,也不太清楚大乾的事情,但這不妨礙她在對方娓娓的交談和如春風般的態度間,慢慢地醒悟過來。
鐵慈笑了:“嗯。”
娜仁阿雅並沒有行禮,她站在鐵慈身邊,和她一起看橋下流水輕舟,忽然道:“謝謝您。”
鐵慈知道她是謝自己給了她身份,讓她能夠和戚元思在一起。
但她謝的並不是身份,而是這樣一個公平獲得他的機會。
她道:“無需謝,是你足夠好,首先讓戚元思喜歡了你。”
娜仁阿雅轉頭,清亮的目光凝視着她,“元思喜歡我。”
鐵慈微笑。
“但他心裏,還有一個更喜歡的人。”
鐵慈轉頭看了戚元思一眼,戚元思在她的另一側,臉色唰一下紅了,似乎想阻止娜仁阿雅,卻又知道不可能,只好站遠了些,用手搓着柳枝藤條,把那柳枝搓得燈光亂晃,碎葉紛飛。
“我有時候在想,他喜歡的是誰。如果她活着,他爲什麼不去找她;如果她死了,我要如何和一個鬼魂競爭?”娜仁阿雅毫不避諱地道,“但是現在,我忽然悟了。”
鐵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想人還是不要有刻板印象的好,憑什麼就覺得大漠民族的姑娘粗疏天真,娜仁阿雅明明是個非常聰明細緻,敏銳驚人的姑娘。
但大漠的姑娘有個共同點,就是直接明快敢愛敢恨。什麼都敢做,什麼都敢說。
大漠來去無蹤的沙塵暴和無處不在的狂風,教會了她們珍惜一切,抓住所有隨時可能溜走的機會。
鐵慈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戚元思。心想不會吧。
戚元思已經躲到了陰影裏,並開始畏懼地左右顧盼。
畢竟當年那些年裏,他一直生活在某人的陰影中,被高掛在旗杆上的噩夢至今還沒消散。
爲了躲魔王他都躲到翰裏罕漠去了,四五年未見陛下。今天娜仁阿雅是什麼意思?非要當面拆穿一些舊事,會把那魔王招惹來嗎?
那邊鐵慈轉換話題,“我們要不要去逛逛竹樓?”
一直灼灼盯着她的娜仁阿雅忽然衝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揚眉笑道:“現在好了!我終於悟了!我不用再在意元思心裏有誰更喜歡誰了,因爲我現在愛上您了!”
鐵慈:“……”
狄一葦:“……???咳咳咳。”
戚元思:“!!!???”
周圍背景板:“……??”
一陣詭異的安靜後,鐵慈咳嗽一聲,道:“阿雅,朕是女子。”
“我知道啊。”娜仁阿雅臉上興奮未去,“可是喜歡就是喜歡,和男女有什麼關係?在我們族裏,優秀的女子會受到所有人歡迎,我也有很多女子追求呢。”
戚元思:……這個倒是真的。
鐵慈臉上的表情難得空白了一陣子,說真的她被女子表白倒也不算稀奇,但關鍵是人家未婚夫還在面前呢!
此時四面原本的路人甲們都已經紛紛走開,卻還留了一兩個人在橋頭,大抵是做護衛用的,都戴着面具,鐵慈忽然聽見其中一人輕輕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