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細微的聲音涌進耳朵,那感覺就像是一股潮水涌進了一個水庫,李子安的腦袋就是那個水庫,方圓百米範圍之內的聲音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劉軍正在往小洋樓的後門潛行,他刻意把腳步放得很輕很輕,可他的腳步聲在李子安的耳朵裏卻非常清晰,每一次落地的時候都像是一本書掉在了地上。
風息在空氣中流動,西南向,每秒大約七八米的風速,只是微風。
遠處的狗趴在狗窩裏,鼻孔裏發出嗚嗚的聲音,剛纔它或許只是發神經叫了幾聲。
好幾十只蚊子在周圍飛動,尋找獵物,其中有八隻已經發現了他,正從東南西三個方向向他飛來,距離分別是十五米左右,十米左右,以及七八米左右。這大概是他之前兩次在江堤上奔跑,出了汗的原因,不然蚊子不可能這麼快就發現了他。
還有許許多多昆蟲在草叢、田間鳴叫。
李子安的注意力鎖定了二樓的那間亮着燈的窗戶上,大腦處理聲音有了針對性。
劉軍正在開鎖,用的是類似鋼絲之類的工具。
國字臉還真是多才多藝啊。
樓上的房間裏有人在說話。
“你給我買的包呢?”洪寶彗的聲音,迫不及待的感覺。
“等一下我拿給你看,不着急。”一個男人的聲音,“之前你在電話裏說有警察敲開了你的門,你再給我說說他們都問了你什麼?”
李子安心中一動,還是那個聲音,而且更加清楚以後,那種合成音的感覺更爲明顯,也更接近那個音頻之中的聲音!
另外,從聲音的特徵來判斷,年齡應該跟失蹤的黃波差不多,起碼五十幾歲。
“你這個人怎麼囉裏八嗦的?”洪寶慧有點不耐煩,“我不是已經跟你說了嗎,沒問什麼,就問我叫什麼名字,在哪裏上班,然後就跟我說我們那裏出了傷人的案子,疑犯跑到我們那片區躲起來了。”
“是先問你名字和在哪裏上班,然後才說你們那裏出了傷人的案子嗎?”
“這有區別嗎?”
“別管,告訴我。”
“先說有人傷了人,然後問我有沒有看見一個三角眼麻子臉的兇犯。”
那男子沉默了一下說了一句話:“通常,警察問人都會問你的情況,你是幹什麼的,你叫什麼名字,你在哪裏上班什麼的,他們不會一來就跟你說發生了什麼事,除非他們想突出這件事。”
李子安心中莫名有點佩服這個傢伙了。
之前他也聽到了劉軍和那個女警員與洪寶慧的對話,可他就沒有想到這些,而這個傢伙只是問了一下警察問話的順序就心生警覺了!
“我說你今天晚上是怎麼了,你魔怔了吧,說話神叨叨的,別廢話了,快把包拿給我看看。”
李子安心中一聲嘆息,貪財的女人啊,你已經處在很危險的境地之中了,你不知道嗎?
男子嘆了一口氣:“寶慧,這兩年你跟着我,你很會照顧人,我也很喜歡你,可是……”
“你究竟想說什麼啊?”
“我本來打算過兩天帶你一起走的,我以爲我不會被發現,我還有兩天的時間做好安排,可是你今晚打電話來說警察來找你,我必須得走了,今晚就走。”
李子安心裏又是一聲嘆息,這女人的智商真讓人捉急啊。
劉軍正躡手躡腳的穿過樓下的客廳。
“我要去M國。”
“你在那邊有親戚嗎?”
“算是吧,比親戚還要可靠。”男子說。
“那你可得帶上我。”洪寶慧笑了,很開心,感覺相好的是個寶藏老頭。
“不,你得去另外一個地方。”
“哪裏?”
“天堂。”
“呸呸呸,你個糟老頭子,你說這話不吉利。”洪寶慧假裝生氣,“你快把包拿出來給我看看,讓我消消氣,不然今天晚上我可不伺候你。”
劉軍正躡手躡腳的上樓。
李子安心裏暗暗地道:“你快點啊,上面就要殺人了你還磨磨蹭蹭,你以爲你是在拍電影啊!”
“我殺了人。”男子說。
“陳大福,半夜三更的你開什麼玩笑?”
陳大福?
李子安微微愣了一下,他一直認爲跟洪寶慧說話的男子就是失蹤的黃波,突然變成陳大福,這讓他感覺有點突然。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黃波盜走文物失蹤,怎麼可能還使用真名?陳大福,這一定是他使用的假名字。
“我殺了我幾十年的老朋友。”男人的聲音陰測測的。
“陳大福,你、你別嚇我啊,我這人膽子特小……”
李子安心中一動,殺了幾十年的朋友,那不就是馬福全嗎?
“寶慧,對不起,我也不想殺了你,可是你知道我還活着,所以我不能留下你。”
“你說什麼鬼話,你若不是還活着,難道你死了嗎?你、你別過來!”洪寶慧後退,她的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不要害怕,不會很痛苦的,很快就結束了。”男子向洪寶慧逼近。
“不……唔!”洪寶慧的聲音戛然而止,顯然是被掐住了脖子。
李子安暗暗暗着急,都快出人命了,劉軍還躲在門後幹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朵裏傳來了一個放鞭炮似的踹門聲,緊接着又是劉軍呵斥的聲音:“警察,不許動!”
多麼經典的臺詞!
李子安終於鬆了一口氣,那個洪寶慧雖然跟他沒什麼交集,但終究是一條人命。
“臭婊子,你竟然敢帶警察來抓我!”
“放開她!”劉軍吼道。
李子安雖然沒有在那個房間裏,卻也能從聽到的聲音裏判斷出那個房間裏的情況。
此刻國字臉正用手槍指着“陳大福”,後者正用胳膊夾着洪寶慧的脖子,躲在她的身後。
“別開槍啊。”李子安心裏默唸。
砰!
突然鑽進耳朵裏的響聲就像是引爆了一顆手雷,李子安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就在這一剎那間,一個人突然撞開了二樓的窗戶,掉在了後院裏。
李子安鬆開了捂住耳朵的手,剛纔那炸雷也似的聲音並不是開槍的聲音,而是人撞開窗戶的聲音。
房間裏發生了什麼?
李子安騰地站了起來,退開兩步,仰頭望向了二樓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