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尋了一個安靜的位置，抱膝而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湖面。
在小湖的中間，有一條盤旋成便便姿態的小龍崽，正在呼呼大睡。
湖水一下一下衝刷着他的身體，將那一片片銀白的小鱗片都給沖刷得閃閃發亮，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尊精美的雕塑。
蘇凝的眼睛就這麼一直看着，眨也不眨。
她的眼神是眷戀，是不捨，還有悲傷。
“阿凝。”
蘇凝一怔，擡起頭，是冷曦。
“師兄。”
“嗯。”
“師兄，你閉關結束了嗎？”
冷曦笑了笑，道：“是，替我謝謝龍神。”
沒有這個湖泊，他恐怕也不會這麼快就突破了一層。
現在的冷曦不再是一個剛剛踏入神力世界的毛頭小子了。
“恭喜師兄。”
蘇凝很清楚，師兄的強大不在於他的天賦，而在於他堅韌純粹的心，於修煉之上，她從未見過比師兄還要努力的人。
“元寶似乎變大了一圈。”
“嗯，他在長大。”
蘇凝的眼神裏滿是柔和。
冷曦也笑了起來，道：“真期待他醒來的時候，師父天天唸叨着。”
蘇凝想到了師父寵愛元寶的樣子，心也軟了下來。
是啊，哪怕她不在，元寶的身邊還是有很多關愛他的人。
蘇凝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師兄的表情有些奇怪，好似欲言又止的樣子。
“師兄，你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嗎？”
“……確實是有一事。”
“師兄，你說。”
冷曦吭哧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的從空間中拿出了……
一個蛋。
一個巨大的蛋。
哦不對，那不是蛋，只是蛋的形狀而已，仔細看，更像是用絲線組成的蛋，更確切的說，更像是一個蟲繭。
只是……這個蟲繭大得不可思議。
跟個鴕鳥蛋似的。
蘇凝原本留在心裏悲傷的氣息稍減，看着這個蛋眨了眨眼。
冷曦似乎很是不好意思，才說道：“我打坐中途發現它不見了，趕緊去找，纔在水裏撈出了這個，裏面有從孃的氣息。”
冷曦當時也被嚇到了，還生怕從娘會被淹死了，畢竟他也沒見過從娘善水。
“它沒事吧？”
蘇凝看了看這蟲繭，臉色有些詭異。
“沒事，師兄不用擔心，它只是……嗯，只是進化了。”
冷曦一臉茫然，“進化？”
“嗯，雖然獨情蠱的進化不是這樣……但，這是好事，結繭進化通常都會進化出不得了的東西，師兄可以期待一下。”
冷曦的臉色更茫然了，道：“這需要多久？”
“我也不確定了，它跟着師兄久了，怕是有自己的神智了，它想進化成什麼我不確定。”
蘇凝的這句話就讓冷曦有些忐忑了。
“師兄放心，它只是進化了，不是換了芯子。”
“那便好。”
冷曦重新將這個蛋給放到了自己的空間裏。
蘇凝打趣道：“看來師兄比我所想的還要在乎它。”
當時將小肥蟲送給師兄的時候，蘇凝以爲師兄會當做寵物養着，但是現在看師兄的態度，似乎沒那麼簡單。
她倒也有了幾分好奇。
“師兄很喜歡？”
“挺好。”
一般帶着感情養起來的蠱蟲，都會比較特別，進化出來的品種也是未知性居多。
但是這一點蘇凝就沒有告訴師兄了，留作一個驚喜。
然而，蘇凝不知道的是這將會是一個多大的‘驚喜’。
“阿凝，元寶還需要多久才能醒來？”
“快了吧。”
“他何時打算向你下聘？我和師父好做準備。”
蘇凝一愣，眨了眨眼，“下聘？”
冷曦鄭重的點頭，道：“對，你們之間已經有了元寶，應當早日舉行雙修大典，告知天下，走三媒六聘，過明路，豈可這般無名無份。”
蘇凝笑了起來，道：“師兄，我和他並不需要這些儀式。”
“不，這是必須的，他要娶你，僅僅是他娶你，他是作爲一個心悅於你的人，而非龍神。”
蘇凝一怔。
“阿凝，你足以匹配得上任何人。”
“師兄，謝謝。”
蘇凝低下頭，聲音壓着酸澀，繼續道：“等他回來，我會讓他三媒六聘迎娶我，到時候師兄和師父要替我好好把關。”
冷曦笑的溫和，“那是自然。”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隔空碰了碰她的頭，像是在安撫着她。
“你在這裏看一會，快要天亮了，自己注意一些，我去看看阿絮的情況。”
“好。”
蘇凝看着師兄轉身離開後，輕輕的加了一句只有她自己聽得見的話。
“如果可以的話，請替我照顧元寶，師兄。”
冷曦似有所感的轉過身，但恰好這個時候天亮了，蘇凝的身影消失在湖邊。
冷曦皺了皺眉，重新去看阿絮的情況了。
這幾天的時間，蘇凝幾乎都呆在湖邊，每一個夜晚都期待着元寶可以醒過來，好見上一面。
但，沒有。
元寶沒有醒過來。
很快，就到了最後一個夜晚。
她要離開了。
婆婆如約出現在蘇凝的身後，看着她清瘦的背影，道：“阿凝，該走了。”
蘇凝攥緊拳頭，看着湖中心的元寶，潸然淚下。
“婆婆，元寶還沒有醒過來。”
“阿凝，通道已經開啓了，我們該走了。”
“婆婆，再等等，再等等好嗎？”
“阿凝，走吧。”
從婆婆的身後，出現了一個黑梭梭的洞，不知通向何方。
蘇凝終於，她趕不上了。
婆婆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將她往外扯，“阿凝，走吧。”
蘇凝依依不捨的看着小龍崽，一步一回頭，眼淚順着眼角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最後，慢慢的跟着婆婆走進了黑洞。
“阿凝，這個蛋在動！是不是快要孵化了？……阿凝？！”
冷曦抱着一個蛋急急忙忙的跑到湖邊，卻看見蘇凝半個身子已經走進了黑洞裏。
“阿凝！！！”
冷曦下意識的就要衝過去將蘇凝給拽出來。
但，他抓了一個空。
蘇凝滿面淚水，留下最後一句話。
“師兄，替我照顧好元寶。”
“阿凝！”
湖中間的小龍崽似有所感的睜開眼睛，眼神朦朧，奶聲奶氣的喊着：“孃親……”
然，黑洞消失。
一併消失的，還有蘇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