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別墅依舊是靜悄悄的,可這些年裏,卻是第一回亮起光來。暖黃色的燈光從門窗之後泄出來,溫荼的視線在陸培風房間的方向停留了片刻,很快便急匆匆地收回了視線。
她努力裝着鎮定,可喫飯時卻心不在焉的,心思早就飄到了隔壁去。
溫母哪裏能看不出來,便當做不經意地提起:“隔壁已經搬回來了,我今天還碰到人了。”
她的話音剛落下,便感覺到女兒的視線立刻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溫母無奈,說:“剛纔我和你說了什麼,你聽清楚了沒有?”
溫荼無辜地看着她。
“好啦,我也不和你說這些,媽知道你想聽他的事情。”說到這個,溫母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反而是有些擔憂地看着她:“陸培風已經有孩子了。”
溫荼愣住。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溫母,筷子上的食物也沒有夾穩,掉到了碗裏去。
溫荼不禁放下筷子,坐直了身體:“什麼……什麼孩子?”
“我今天見到他的時候,他身邊還帶着一個孩子。”溫母擔憂地說:“他親口說的,是他的兒子。”
自己女兒一直單戀,溫母哪裏會不知道,住在隔壁的陸培風也是她從小看着長大的,十分出色,她也不奇怪溫荼會喜歡上他。溫荼雖然膽小,卻一直長情,從幼兒園暗戀到現在,可偏偏也因爲膽小,才一直無果。
等到現在,陸培風回國,還已經有孩子在身邊,就應該是已經在國外結婚生子,以後溫荼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
肉眼可見的,溫荼一下子蔫了下來。
雖然她膽子小,可心裏想的卻一點也不少,知道陸培風回國,她也動了一些念頭。可雖然動了念頭,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卻是兩碼事。
也難怪她做不到。她和陸培風是青梅竹馬,這麼多年了,卻還是沒邁出那一步,陸培風連她的心意都不知道,遲早會有喜歡的人。哦,她也不是沒有大膽過,陸培風出國留學,她也大膽地追了過去,但也僅此而已,其他什麼都沒有多做。
可知道歸知道,溫荼心裏頭還是難受的很。
她飯也喫不下,鬱鬱寡歡地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又忍不住往窗外看。
兩家的別墅挨在一塊兒,她的房間在二樓最東邊,陸培風在二樓最西邊,因爲格局的緣故,兩個人房間的窗戶正對着。在以前,如果陸培風沒有拉上窗簾,她就可以躲在窗戶後面偷偷看對面,如果運氣好,說不定就可以看見陸培風的人影,只是隔得遠,就算是看也看不見什麼。可即使是這樣的好運氣也沒有多少回。
溫荼知道自己這個行爲有些猥瑣,可這會兒她也有些沒忍住,湊到了窗戶前。
對面的房間亮着燈,窗簾也沒拉上,但是什麼也看不見。溫荼有些失望,心中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陸培風都已經結婚了,那她這樣做也不太合適。這麼多年暗戀無果,也是時候該放棄了。
在心裏安慰了自己一番,溫荼將窗簾重新拉上,也沒注意到對面窗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人影。
陸嘉南看着對面窗簾緊閉的房間,有些不甘心地抿了抿脣。
“進來。”
他推開門進去,熟練地爬到了爸爸的膝蓋上。陸培風剛結束視頻會議,忙了一天,他的臉上也帶了倦色,但抱着兒子的動作依舊十分輕柔,小心護着,防止他摔下去。
“爸爸騙人。”小孩兒失落地說:“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陸培風揉了一把兒子軟乎乎的頭髮,“你白天看的還不夠?”
小孩兒頓時沒了話。
他有些心虛地看了爸爸一眼,作勢要從他的膝蓋上爬下去,卻被陸培風一伸手撈了回來,抱得緊緊的,讓他沒有掙扎的機會。
“我……我只是肚子餓了。”陸嘉南飛快地眨着眼,他一說謊時,就會有這樣的小動作。“我只是肚子餓了,去找喫的。”
陸培風並不拆穿他。
見爸爸不追究,他又討好地說:“媽媽還說,下回要我帶爸爸一起去。”
“她真的這樣說的?”
小孩兒頓時來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將今天進入咖啡廳到離開咖啡廳的前因後果全部說給了他聽。說完了,他還有些意猶未盡:“媽媽做的蛋糕真好喫呀。”
陸培風垂下眼眸,低低應了一聲。
草莓是溫荼喜歡的水果,也常常被她用來做蛋糕,現在小孩兒在他面前炫耀,可從前總是溫荼主動端到他面前來。他不愛甜食,後來卻屢屢回想起,渴求又懷念。
“但媽媽不認得我了。”陸嘉南難過地說:“我也沒有長得很快,媽媽爲什麼認不出我了?”
陸培風摸了摸他的頭,低聲道:“對不起。”
“不是爸爸的錯。”小孩蹭了蹭他的手心,乖巧地說:“下一次爸爸帶着我一起去,媽媽就會知道我是誰啦。”
“好。”
回國搬家累了一天,小孩兒唸叨着,眼皮很快就開始打架,窩在爸爸懷裏昏昏欲睡。陸培風動作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回到了房間裏。
陸嘉南還很小,沒有辦法離開人,他本來也不擅長帶孩子,但這一年下來,也努力學了不少。好在陸嘉南之前被養的很乖,像今天這樣忽然從他身邊跑開偷偷去見溫荼,已經是平日裏很少見的大膽舉動。
對面房間裏的燈還亮着,從米白色的窗簾透出光來。陸培風倚在窗前,只看着那間燈火,竟捨不得離開。
初春的夜風有些冷,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晚風拂過他冷峻的眉目,房間只開了一盞牀頭小燈,他靜悄悄地站着,隱藏在窗邊的陰影裏,不發出一點聲音。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才長長嘆出了一口氣。
……
第二日,藍寶石雙眸的布偶貓重重地撲到牀上,叫醒了還在沉睡中的溫荼。
她嗚咽一聲,還沒有睜開眼睛,熟練地伸手把貓抱到了懷裏。可年糕卻一點也不領情,後腿一蹬,就從她的懷中躥了出去。
溫荼才總算是醒了過來。
拉開窗簾時,她下意識地看了對面一眼。
對面房子的主人早就起牀了,屋子裏仍舊空蕩蕩的,溫荼隱約好像看見一道人影一閃而過,可仔細看去,卻又什麼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