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姜殿下回宮時,江家衆人正好流放出京。

    江閣老彷彿老了十歲。

    本是兒孫滿堂,頤養天年的年紀,如今卻被流放,能不能活到流放之地,都是未知數。

    全天下皆知。

    白日,是屬於凡人的。

    黑夜,是屬於鬼魂的。

    白日裏爲了趕路,風雨無阻,夜裏還要面臨惡鬼侵蝕。往往只能就近尋地方呆着,不敢擅自出門。

    江家老的老,小的小,還有婦人挺着肚子。

    流放這條路,不比斬首示衆好走。

    “你們都回去吧,當心殿下耳目瞧見,又要怪罪你們了。”江閣老嘆了口氣,城門外站着不少年輕官員,這都是他門下弟子。

    “還有什麼可怪罪的,爲人弟子,送老師也算罪麼?”

    “老師蒙冤入獄,弟子什麼也做不了,已經慚愧至極。尊師重道,哪裏錯了?”幾個年輕弟子都是今年的科考上來的,如今在翰林院做編修。

    其中一個弟子上前抱了抱江閣老,江閣老身形一頓,順勢握住手上的東西。

    “這一別,便是千里之遙,老師千萬要保重身子。這是咱們去安國寺求來的護身符,老師定要隨身帶着保平安。”一些弟子急忙往江家人身上塞。

    小鹿此刻趴在夏氏背上,從入獄開始,江懷鹿便一直高熱。

    想來在上刑場前便已是強弩之末。這纔有了小鹿的穿越。

    小鹿身子軟綿綿的,也不知是還發熱還是酒後之症,此刻知曉自己不用掉腦袋,高興極了。

    可一想,將來邪祟要屠殺世人,大開殺戒,又樂不起來了。

    胖乎乎的小鹿從母親背上滑下來,那些年輕弟子便笑眯眯的往她身上塞東西。小鹿來者不拒,身上都快掛滿了。

    “走了走了,出發了。”衙役掃了一眼,便移開了眸子。

    “不可誤了時辰。”衆人早已將衙役打點好,這一路只希望能好過幾分。但即便如此,路途艱難,只怕江家人也熬不住。

    衆人看向小鹿的眼眶有些發紅。

    這一路行來,先熬不住的便是孩子和老人。

    江家老祖母劉氏,在斬首前便熬不住病了,如今是江大人一路揹着。

    江閣老倒是強撐着,老爺子素來要強。

    “小鹿,娘對不住你。”夏氏眼淚嘩嘩直掉,這纔多久,小鹿臉頰都瘦了一大圈。

    她家小鹿生在江家,還未享福,就先經歷抄斬,後又經歷流放之罪。

    江閣老此生共兩子一女。

    長子江玉白便是大理寺少卿,生有兒子江懷安,十三歲。幼女江懷鹿,三歲半。

    次子江玉清,爲人清風明月不喜朝政,便經營着江家產業。娶了妻子源氏,長女江懷縈,源氏如今正懷有身孕,也一同流放。

    江閣老之女將江幼寧,早已嫁人,自然不在流放之列。

    此刻江玉白揹着母親劉氏,江懷安便沉默着上前接過妹妹。

    “娘,你先休息休息,我來背妹妹吧。”江懷安本是江家嫡長孫,曾經還是懷姜殿下伴讀,如今,整個人都瘦的脫了相。

    少年意氣,早已被磋磨的丁點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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