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現下最爲高級的中央監獄,大理寺的環境卻更像是個療養院,它佔地極廣,門面朝東,極西處則直接臨着西湖,其中有一處人工小河從西湖往東延伸過來,形成一個U字形的水岸,而這個小河的最東頭,就豎立着風波亭。
岳飛死的地方。
鶴唳點着紙上簡陋的繪圖,最後確認了一遍:“你確定,這兒就是風波亭?”
“恩。”左顏拿出炭筆,左左右右又加了一圈示意,“這些,是考證的建築遺蹟,從古籍裏翻出來的,考古院幾十年前的考證成果,我只參與過幾年前杭州城建部南宋御街復原計劃的3D建模,負責顧問助理,你如果非要我爲這個圖的精確性負責,我可以負,但是……我只能做這麼多了。“
“幾十年前……”鶴唳撇撇嘴。
“文盲了吧。”左顏搖手指,“幾十年前,是我們這的暗語,意味着這是一個在某十年前完成的工作,懂?那是近現代古籍最齊全的時代,也是近現代史學家最博學的時代,是考證最嚴謹的時代,更是史學最學術的時代!別看不起幾十年前,別看我這樣的跟着我爸在研究院呼風喚雨的,幾十年前我們那點料都不夠當學徒的。”
“哦。”鶴唳轉頭問青山,“你會游泳哦?”
“喂!不要這樣晾着我啊!”左顏背景音。
“會。”青山點頭,又有些遲疑,“就是姿態,不是很雅。”
“狗刨式啊?”
他回味了一下,老實的點點頭:“……恩。”
“一會兒跟我學學蛙泳吧。”鶴唳沉痛的拍他肩膀,一點不想賢惠的表示不嫌棄。
“……”
“你又要游進去?”左顏問。
“是我們。”鶴唳點人,“你,你,我。”
“我?!”左顏驚訝,“你就知道我會游泳了?”
“你不會?那問題不大,就是看不了現場而已。”
“不,我會!”
“那你這麼多廢話?”
“可我從來沒冬泳過。”左顏咬牙強調,“冬、泳。”
“啊……”鶴唳撓撓頭,有些發愁,“恩,這確實是個問題,恩,親愛的,我們走吧。”
“喂!”左顏驚叫,“你們就走了?”
“沒辦法啊,你是成年人了,我總不能說哦哦哦小寶寶乖馬麻雙手舉着你遊哦麼麼噠……你忍心嗎?西湖水深絕對超兩米,你要我踩着湖底把你運過去?”
“可你們上岸怎麼辦,總不能在那果奔吧!”
“我是不care啦,但是……我有大胸青山有大鳥打起架來確實不方便……”
“……”
“所以我們上岸先搶衣服吧親愛的!”拍青山。
“好。”
“……”左顏拍額頭,“讓我熱個身……還有一點心理準備。”
“時間不等人哦。”鶴唳往遠處走去,“快熱身吧,推薦高擡腿,屬於全身運動,我們去找個方便下水的地方……哎我真是太喜歡這種依山傍水的場所了,各種好潛入。”
左顏仰頭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想象了一下湖水極致的冰冷,心裏異常哆嗦,也不顧形象了,看人少就跟在後面高擡腿,唯恐下湖就凍死在裏面。
鶴唳抓着她的頭皮的頭拉出水面,在她掙扎前夕厲喝一聲:“別動!”
左顏知道游泳救援的時候被救援的人掙扎太厲害會導致同歸於盡,她只能強忍着恐懼任鶴唳一手攬着自己的脖子確保自己頭露在外面,直挺挺的往前遊着。望着頭頂緩緩移動的天空,心情無限悲涼,她原本並沒單純的覺得自己就是來做腦力活的,所以能自己行動的她都自力更生了,連受傷的心理準備都做好了,卻沒想到還要受這種罪。
真是受罪,在冰水中凍得抖都抖不起來,心肝脾肺腎好像都在冷凍箱裏,她的牙齒打顫差點咬到舌頭,嘴脣肯定已經是紫色的了,她覺得自己神智都有些脫離身體,滿腦子就剩下一個字:冷。
不知道凍死……鶴唳化起自己的屍體來會不會不方便……
相比青山的狗刨式,鶴唳確實是三人中泳技最精湛的人了,她拖着個人愣是游到了大理寺,遠遠的看到了風波亭。確定進入了大理寺的範圍,便找了個茂密的樹叢,拖死狗一樣的將左顏拖上岸,探了探頸間確認人還沒死,朝青山點了點頭。
青山任勞任怨的率先上岸,確認她們藏好後,一路小跑離開,過了許久,真的尋摸來三套衣服,讓她們換上。
此時左顏已經緩過氣來,雖然還是一臉要死的表情,卻掙扎着各種扭動全身,想讓血液流動的感覺重新回來。
“祈禱吧。”鶴唳給她揉捏着雙手雙腳。
“什……嘶……麼。”
“在你病死前能把事情解決。”
“……阿嚏!”
“得。”鶴唳聳肩,“我們要是被發現絕對你害的。”
左顏正想反駁,張嘴又要打噴嚏,她立刻掐自己的人中,眼睛直直的瞪着鶴唳,兩人對視間,噴嚏竟然被她掐了回去。
她吸了吸鼻子:“我,可以的……”
鶴唳一臉不相信,毫不掩飾滿臉的不滿,卻還是起身擺擺手:“走,先去監獄,我們護着嶽將軍上路。“
這話耿直又不詳,左顏苦澀的跟了上去。
大理寺主體是監獄,但大概臨近年關的緣故,守衛並不強,聽青山說他偷衣服的營房還有濃重的酒氣,躲過三隊巡邏後,剛湊近監獄大門,前方守衛忽然多了起來,只見兩隊士兵排排站,中間牢門大開,一陣鐐銬觸地聲,一個魁梧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三人屏住了呼吸。
無論青山還是鶴唳,更遑論左顏。
不需要介紹和喊話,這個緩緩走出的人是誰,顯而易見。
他們折騰了小半年的主角,岳飛,終於露出了真容。
縱使經歷近兩個月的嚴刑逼供,以至於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連長相都模糊不清,可迎面遇見他,第一個感受到的,還是那正直無匹的氣場,他身形如松,每一步都沉穩有力,彷彿不曾受過任何折磨,腳上的鐐銬隨着他的每一步響動着,節奏和他的腳步一樣沉穩有力,甚至如戰鼓般悅耳強勢。
“將軍。”領頭的看守想扶他下臺階,被他閃開,眼眶有點泛紅,“將軍,外頭天冷,容小的給您披個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