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一個的，給老孃好好問話！我倒要看看，是誰想害我的小心肝！”程司搖怒目瞪着這些人，咬牙切齒地吩咐道。
“是，夫人！”幾個婢女立時齊聲應下，開始審問。
另一邊。
穆倦抱着穆昭昭，回到他居住的聽濤苑。
穆昭昭髒兮兮的小臉被洗乾淨，香噴噴地坐在他的牀上。
“昭兒，你的腿，什麼時候能走路了？”穆倦忍不住問道，先前在明心閣的院子裏，人太多了，有許多話他不方便問。
“元宵節時，乳母端了一碗湯圓給昭昭喫，那湯圓好甜，昭昭忍不住吃了好多，然後，昭昭就好難受，躺在牀上動也動不了，就像是，就像是要死去了一樣，那次之後，昭昭就能走路了。”穆昭昭兩隻手撐着小臉，仔細回想着。
“昭兒！”穆倦聽得心中又驚駭起來！
元宵節……這是半年前的事了！
陳秋娘竟敢對昭兒下毒！
還有明心閣這幫狗奴才們，昭兒中毒，他們竟敢隱瞞不報！
先前他從宮裏回來，還有些生氣，以爲他們是無辜被脾氣暴戾的女兒虐待……
可現在，他恨不得拿鞭子抽死這幫狗奴才！
“昭兒知道什麼是死嗎？”穆倦忍着怒氣，將女兒抱進懷裏問道。
“知道呀，乳母和昭昭說過的。”穆昭昭聲音軟糯糯的。
穆倦聽她句句不離陳秋娘，心中不免一沉。
這個陳秋娘，對女兒造成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往後，他得時刻將女兒帶在身邊，等時間一長，她應當就會忘了陳秋娘。
“那昭兒不怕嗎？”穆倦又接着問道。
“不怕呀，死了，就可以見到母親了，只可惜，昭昭沒能去見到母親，因爲昭昭沒死成，一定是母親不想見到昭昭。”穆昭昭聲音裏，這才現出一絲難過來。
“傻丫頭，這是你母親在天之靈保佑着你呢，她想你好好活着，平安長大，做個快樂的小郡主。”穆倦爲女兒的話，感到心疼。
“真的嘛？”穆昭昭澄澈的眼睛，有一絲不安懷疑。
“自然是真的！這可是爲父有一次做夢夢到你母親，她親口對爲父說的！”只要能哄好女兒，騙騙小孩子怎麼了？
“那父親之前說喜歡女兒，也是真的嗎？”穆昭昭眼神微亮。
“自然！”這一點，穆倦可是沒有說謊。
“那爲什麼從前，父親從不來看看昭昭呢？”穆昭昭一記靈魂發問。
“這個，爲父過去忙呀……”
“可乳母說，父親經常去看兩個姐姐……”穆昭昭一陣失落地低下頭去。
穆倦被問得，心裏頭那愧疚多的，幾乎有些不敢面對女兒。
他有兩個妾室，一個是薛氏，乃是他恩師的女兒。
另外一個則是蘭氏，是他青梅竹馬的表妹。
兩個人都爲他生了女兒，在侯府享受着嫡女般的待遇，得到的關注和寵愛，的確是多於穆昭昭的。
“以後，爲父會天天陪着昭兒。”此時，對着女兒耷拉下去的小腦袋，穆倦竟說不出什麼哄騙小孩的謊話了。
“真的嘛？”穆昭昭的小腦袋頓時又擡了起來，小臉上現出一抹驚喜。
“真的。”穆倦笑着輕颳了刮她的小鼻樑。
這是他嫡親的女兒。
誰也比不上！
“對了，昭兒可是在喝了陳秋娘給你的那碗甜湯之後，就能走路了？”逗着穆昭昭玩了一會兒，他忽然又拐回到這個問題上來。
而穆倦聞言便想到，昭兒一歲半時中過毒，當時，太醫都沒法子解毒，只能將毒逼退到她雙腿，才致使她殘廢。
想來，陳秋娘後來對昭兒下毒，本是想要她的命，卻誤打誤撞，造成以毒攻毒，昭兒雙腿的毒，竟就這麼解了！
至於爲什麼昭兒仍舊裝作不能走路……一定都是陳秋娘的壞主意！
“昭兒，你是如何躲在那張桌子底下，逃過一劫的？”穆倦又轉而問起另外一個問題。
那樣的大火，整間屋子都被燒燬，唯獨那張桌子毫髮無損……
那桌子是雖是大理石的桌面，但四條腿和桌邊卻都是實木所制，不可能不被點燃。
尤其，墨香一個人被燒死了……
這，實在是疑點重重。
“昭昭也不知道呀，墨香姐姐給昭昭喝了一碗甜湯，昭昭好睏，就睡過去了……”穆昭昭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說着，一副似乎對此感到很不好意思的樣子，小腦袋埋入穆倦懷裏。
穆倦聞言，就不禁心疼地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瓜。
可憐的女兒。
在她身邊的人，都是怎樣的豺狼虎豹？
“傻孩子，自有傻福氣。”穆倦心中百感交集，心疼，又摻雜着一絲驕傲。
女兒一出生便多災多難，卻沒有誰能成功將女兒的命拿了去。
可見，他穆倦的女兒，這一條命，就是貴不可言！
“父親，人家好睏，要睡着了。”穆昭昭有些被問得不耐煩了，乾脆就打了個哈欠，說完，便趴在他懷裏呼呼睡去。
看着女兒可愛的睡顏，穆倦忍不住笑了笑。
給她蓋好小薄被，他便輕手輕腳地走出臥房，叮囑趙嬤嬤好生照看小郡主，隨後便出了聽濤苑。
沒想到，剛一出了院子，就見蘭姨娘衣着單薄地等在那裏。
一見他出來，立即迎上去，嬌柔美麗的臉龐上滿是擔憂：“侯爺，昭昭她怎麼樣了？有沒有傷到哪裏？妾身聽說這件事，真是好生擔心呀……”
“昭兒沒事。夜裏風大，你身子骨弱，回去歇息吧。”穆倦還有事要處理，說完，就往外書房走去。
“侯爺。”
蘭姨娘卻又叫住他，嬌怯動人，“您一天都在宮裏，洛兒沒見着您，本就想您，又聽說小郡主這裏出了這樣可怕的事情，這會兒害怕得一直哭呢，您，你能不能隨妾身去看看她，就一小會兒……”
以往她這麼說，穆倦不論手上有什麼要事，都會跟她過去。
可今日，一聽這話，他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
惡奴縱火意圖殺害小主人，這樣的事情，穆洛洛只是聽說，就能嚇哭。
那昭兒親生經歷，她可有哭過？
別說他從穆昭昭臉上，連一滴眼淚都沒有見到過，她甚至能在大火之後，仍舊沒心沒肺地睡着……只有提到他不去看她，才流露一兩分的委屈。
如此一對比，穆倦不但更加心疼穆昭昭，還突然覺着，昭兒年紀雖小，卻不愧爲他的嫡女！
“我說了，回去！”他語氣加重，眼神凌厲地掃了蘭姨娘一眼，語罷，便一甩袖走了！
蘭姨娘一怔，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
她還從未被穆倦如此冷待過！
恨恨看了一眼聽濤苑，想到穆昭昭竟然還好端端地活着，她握了握拳頭，眼中盡是不甘和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