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發火,掌心裏,那軟乎乎的小手捏着他,輕輕蕩了蕩。
垂眸一看。
“父親,我們進屋說話吧,二姐姐手受傷,萬一見風就不好了。”穆昭昭仰着小腦袋,肉乎乎的瓷白小臉,衝他露出清甜的笑。
穆倦剛剛被氣得竄起來的那團心火,頓時就被熄滅了。
“是啊侯爺,院子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進屋,進了屋,讓她們姐倆好好說說話,洛兒也是沒怎麼跟小郡主接觸過,待她們相處片刻就好了。”蘭姨娘也藉機賠笑勸道。
穆倦一聽,覺得有道理。
他不由讚賞的目光,看了蘭姨娘一眼。
蘭氏還是個懂事體貼的,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
昭兒如此可愛,想必洛兒跟她接觸得多了,自然會喜歡上自己的妹妹。
“也好。”遂點了點頭。
一行人便進了屋裏,一一落座。
有穆昭昭在,蘭姨娘不好坐主位,便站在穆倦身旁伺候着。
穆倦抱着穆昭昭,直接讓她坐在了平日裏蘭姨娘坐的位子上。
見此,蘭姨娘就給穆洛洛使眼色,要她坐在臨近穆昭昭的下手位置。
穆洛洛自是十分不願。
然而,被蘭姨娘狠瞪一眼,只得老實坐了過去。
穆倦有一段日子沒見到蘭氏了,蘭氏這會兒盡心盡力地伺候着,沒一會兒,就叫他心裏舒坦不已。
當然,他不忘觀察一旁,兩個小女兒的幼稚對話。
“二姐姐,這是什麼?”穆昭昭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碗湯水,聞着就覺得甜滋滋的。
“土包子,連楊梅渴水都沒見過?”穆洛洛瞥她一眼,嘲笑道。
“沒有呀。”誰知,穆昭昭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很是認真地點點頭,“好喝嗎?昭昭可以嚐嚐嗎?”
“不可以,這是我的!”穆洛洛白她一眼。
“哦,那好吧。”不能喝到好喝的,穆昭昭這纔有些失落地應了一聲,但她很快又說起其他話題。
可不論她說什麼,穆洛洛都冷言譏諷。
穆昭昭則像是感受不到她的惡意,不論她怎麼諷刺,都認真回答。
沒一會兒,穆洛洛就覺得有些沒意思了。
這小殘廢,臉皮還挺厚的。
穆洛洛盯着穆昭昭白嫩嫩的小臉,忽然想到什麼,趾高氣揚地道:“喂,小世子最近給你寫信了嗎?”
信?
穆昭昭愣了一瞬。
但很快,她就想起來,上一回給李鉻寫了回信,按照從前的慣例,他每回收到信,都是很快就會再回一封的,可這一次,都幾天了?
“沒有。”穆昭昭搖了搖頭。
“嘻嘻,小世子一定是討厭你了,所以都不給你寫信了!”穆洛洛聞言,立即一臉快活地嘲笑她。
“不會的,世子哥哥定然是有事耽擱,這纔沒有給昭昭回信。”穆昭昭語氣十分肯定,在原身最可憐落魄時,唯有李鉻給與她溫暖,他又怎會改變?
“哼,他就是不喜歡你了!你一個小殘廢,哪值得他看重?”
“世子哥哥纔不是這樣的人。”
“這……”穆昭昭答不上來,一抹擔憂,涌上心間,該不會李鉻又發病了吧?
“哼哼,還不承認?小世子定然是厭棄你了,所以纔不給你寫信!他終於看清了你的真面目!”穆洛洛可是得意壞了,彷彿李鉻只要不搭理穆昭昭,那就跟她天下第一好了似的。
穆昭昭定定看着她,忽然就笑了笑。
立即的,一股不舒服的感覺,爬滿穆洛洛全身。
“你笑什麼?”她忍不住皺眉問道。
“沒什麼啊。”穆昭昭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兩隻小短腿很是自在地上下蕩着,“只是忽然想起來,至少,世子哥哥從來都只給我寫信。”
沒有給穆洛洛寫過信。
哪怕一次,都沒有。
一旁,一直悄悄聽着的穆倦聞言,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
小丫頭,這鬼精靈的樣子!
然而他沒有想到,這句話,卻一下子就將穆洛洛激怒。
她猛地站起來,瞪着穆昭昭惡聲惡氣地道:“你得意什麼?我告訴你!小世子是我的!你別以爲現在是什麼郡主!以後這郡主的身份,也是我的!”
“洛兒,你說什麼?”蘭姨娘一驚,當即出聲責備她,並不斷給她使眼色。
“我說的是事實!”可穆洛洛卻根本顧不上打量穆倦的臉色,她怒得小臉漲紅,理所當然的語氣充斥着乖戾,“過去,父親從不關心這個小殘廢,府裏又沒人喜歡她,本來,等她自生自滅,那安樂郡主的位子不就是我的了?我可是父親最喜歡的女兒!”
“洛、洛兒!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呢?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蘭姨娘見她竟然什麼話都當着穆倦的面倒出來,一顆心險些被嚇得飛出來,慌忙上前拉住她,害怕她說更多。
“這不都是……”穆洛洛正想說這些話都是蘭姨娘對她說過無數遍的,就被捂住了嘴巴。
蘭氏一擡頭。
穆倦正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們母女。
她乾笑一聲:“侯爺,您別聽洛兒瞎說,這些話,一定是哪個下人在她面前亂說,洛兒畢竟年紀還小,很容易受人調唆……妾身稍後就徹查一番,等找出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定然嚴懲!”
穆倦聞言一想。
的確會有些下人,爲了討好主子,故意說些亂七八糟的奉承話。
穆洛洛年紀小,被一些居心叵測的下人帶偏,也是不可避免的。
但,這些下人敢這麼說,難保不是蘭氏動了不改動的念頭!
這麼多年來,蘭氏處事一向有分寸,又心地善良,也很難說,她不會被有些人帶偏。
他得敲打敲打了!
“洛兒已經五歲了,等過了夏,本侯就打算叫她進學,別等到了學堂裏,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還說些大逆不道的話!”
穆倦沉着臉,“你應當知道,本侯並非皇親國戚,本侯的子女本無這樣的資格,昭兒能得封安樂郡主,乃是皇上感念她曾救過小太子一命,特賜的,就算這郡主的頭銜從她身上撤走,也輪不到府裏任何一個其他人!”
這話,宛如巴掌,直直打在蘭氏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