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些景緻對於李鉻而言，早就無比熟悉。
他一路都有些無聊。
兩個人走在一起，仍舊誰也不理會誰。
趙太后雖然在前頭和蘭老夫人她們熱鬧地說着話，可實際上，一直在悄悄關注着後面的動靜。
見兩個小傢伙根本無話可說，不由嘆了口氣。
這，到底是怎麼了？
終於，到了要聽戲的院子。
穆昭昭正要跟着走過這個拐角，腳邊，一隻毒蘋果卻突然又滾了出來。
她腳步一頓。
李鉻也跟着停下來。
察覺到他盯着毒蘋果的目光，穆昭昭趕緊蹲下身子，兩隻小手將毒蘋果撿起來，緊緊抱在懷裏，小臉則扭向另一邊。
這看着，彷彿害怕別人跟她搶一樣。
“我不跟你搶。”李鉻忍不住說道。
“這根本就是我的，你憑什麼跟我搶？”穆昭昭這才扭頭看他，小臉上寫滿了匪夷所思。
“一路上可沒見你拿蘋果，這是方纔從路邊滾過來的。”李鉻也看着她。
“可它偏偏滾到了我的腳邊，又被我撿起來，那自然就是我的了。”穆昭昭眨了眨眼睛，強詞奪理的樣子，很是可愛。
但她總不能說，這蘋果是她剛剛無意間，從童話書裏抽到的吧？
不過也是奇怪了。
怎麼一碰到李鉻，總會抽到毒蘋果了？
童話書，你到底在向我暗示什麼？
“你這般，是不講道理。”李鉻皺眉。
“請問我幾歲了？”穆昭昭撇撇嘴，問道。
“三歲半。”對於這個，李鉻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所以，身爲一個三歲半的女孩子，我又爲什麼要講道理呢？”穆昭昭小身板挺得直直的，完美詮釋了什麼叫理不直氣也壯！
“……”
李鉻頓時無言以對。
是啊。
他爲什麼試圖跟一個三歲半的小娃娃講道理呢？
乾脆上前強搶。
說着，朝她伸出了手。
“哎呀！”穆昭昭見此，兩隻小手用力一拋！
毒蘋果被她扔到了路邊的草叢裏，消失不見。
李鉻眉頭又皺了起來：“你這是？”
穆昭昭兩手一攤，一臉無辜：“手滑。”
明知她是故意的，可這是什麼意思？
就這般討厭他了嗎？
不過一隻蘋果，不願讓他喫就算了，他本來也不想喫，至於非要扔掉嗎？
這其中嫌棄的意味，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李鉻氣得小臉猶如結了冰，一甩袖，就要走人。
“鉻兒。”然而，趙太后卻像後頭長了眼睛一眼，偏偏在這時候叫住他。
“皇祖母。”李鉻只得頓下步子，恭順應聲。
“陪皇祖母看戲，這是你今日答應了皇祖母的，男子漢大丈夫，不可食言。”趙太后扭頭看他，嗔怪地道。
“是，皇祖母。”李鉻無奈應下。
隨後，也是站直了身體，絕不肯看旁邊的人一眼了。
穆昭昭對此毫不在意，衝着趙太后甜甜一笑。
趙太后也不知是無奈還是什麼，搖頭笑笑，繼續往前走了。
到了院子裏，李鉻就發現，自己的座位又被安排在穆昭昭身旁。
穆昭昭沒事人一般，爬上椅子，一邊喫點心，一邊看戲。
李鉻只好也當個沒事人。
然而聽着穆昭昭像只小倉鼠一樣，嘴巴咔擦咔擦的，忍不住提醒她：“喫太多不好，容易積食。”
李鉻終於明白了。
她就是故意無視他，要跟他對着幹。
“你爲什麼寫信說討厭我，不理我了？”他有些沒話找話說，也或許只是下定了決心，今日，非得問個清楚不可。
“我爲什麼不能討厭一個沒有禮貌的人？”穆昭昭停下喫的動作，扭頭看他，小臉上，帶着一股可愛的，對此很是費解的勁頭。
“我沒有禮貌？”李鉻頭一次聽到有人這般評論他。
“哼，收到我那麼多封信，卻連一次都不回，這難道很有禮貌嗎？”穆昭昭放下手裏的小酥餅，既然說起這個，她可是要來勁了。
“那你先告訴我，你什麼時候學會的寫字？跟誰學的？爲什麼此前我一點也不知道？”李鉻問出他心底的疑惑。
穆昭昭聞言，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這下，她總算知道李鉻不回信的原因了。
原來，是懷疑她。
可李鉻未免也太過敏銳了吧？
他才幾歲？
“我一直都會。”穆昭昭道。
“可是此前，你從未給我寫過信。”李鉻皺眉，毫不懷疑她在說謊。
“那是因爲我不敢讓乳母知道，我會寫字。”
“這與她有何關係？”李鉻腦海中，浮現出穆昭昭那個乳母陳氏，一個看起來很是淳厚的年輕婦人，待穆昭昭極好。
“若讓她知道了，她會拿針穿進我的指甲蓋裏，很疼的。”穆昭昭兩撇小眉毛一蹙，語氣裏，帶上一絲委屈。
李鉻聞言一怔。
他有些不敢相信：“你說什麼？陳氏不過一個僕人，你貴爲郡主，她怎麼敢如此對你？”
然而，穆昭昭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信了。
越是這樣，她反而越是不能告訴他什麼。
“你對我根本就不瞭解，焉知過去的我，只不過是爲了能活下來呢？陳秋娘已經死了，我當然可以做回真正的我，肆意快活，再也不用躲在那一片烏雲之下了。”
穆昭昭這般跟他說完，拿起還沒喫完的小酥餅，繼續咔擦咔擦，吃了起來。
小臉上寫滿了，拒絕再談。
李鉻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端正坐好。
心裏，卻更加好奇了。
昭昭身邊，究竟發生過什麼？
爲什麼一個乳母，敢肆意欺負她？
以及，那個陳秋娘是怎麼死的？
一個個的疑團，讓李鉻坐在這裏，彷彿度日如年。
他只想快些回到府中，好趕緊派人調查清楚這一切……
但也或許，她這麼說，只是爲了打消他的懷疑。
所以，她仍然有可能是假的。
端午宴仍在繼續着。
衆人陪着太后看了小半天的戲，隨後，就到宮裏安置好的院子裏休息。
臨近傍晚，夕陽西斜。
而這個端午宴真正的重頭戲，夜宴，就要開始了。
午宴，是各府的命婦跟朝臣分開，各自用飯。
到了夜晚，就是各府的人坐在一起，陪着皇上、太后、皇后等人一同在大殿內，欣賞歌舞才藝，喝酒喫飯。
穆昭昭終於不必再跟李鉻硬挨着。
小小的身體，經過這麼一天，勞累不已。
此時，就被程司搖抱着，坐在大殿內，看着其他大臣和家眷們依次入座。
終於，等到了皇上、太后和皇后到場。
穆昭昭趕緊端正坐姿。
而就在這時候，她忽然察覺到，一道目光，緊緊黏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