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昭昭也沒心思上學，便跟穆倦回了侯府。
恰好次日便是休沐日，她就待在家裏，好好陪伴小白獅。
至於這一個早上發生的事情……
之後，穆倦那邊得到宮裏傳回來的消息，說洛貴妃因此事而受到了皇上的責怪，並罰了她半年俸祿。
嶽寧公主則被皇上禁足，關在一個單獨的宮殿裏。
什麼時候真心實意地悔改，不會再用公主的身份欺凌她人，什麼時候再解除禁足。
若是假意悔改，日後再發生這種事，懲罰只會更重。
而她禁足的地方，並不是洛貴妃的永壽宮，而是皇上曾經許諾，等嶽寧再長大一些，送給她做單獨的公主殿的。
如今還不曾修繕，很是破舊冷清。
聽說岳寧公主在那處宮殿大鬧了兩日，之後見皇上根本不理會她，倒也消停下來了。
此事，算是穆昭昭全面勝利！
連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和公主得罪了她，也是會受到如此嚴厲的懲罰……
這使得她在宮中的威望更高！
但同樣的，朝中以秦王爲首的反對聲勢，也是更加浩大！
“父親，是昭昭拖累您了。”對此，穆昭昭很是愧疚。
近來秦王一直聯合那些言官，三天兩頭得參老爹一本。
煩都煩死了。
“這怎麼會是拖累呢？小傻瓜，淨是說些傻話。”
穆倦聽着這話，就有些無奈，“再說了，爲父和皇上的關係，也不是秦王那些人可以破壞的了的，反倒是秦王如此霸道，皇上心中已經開始生出不滿了，他這般行事，早晚有一日，會被皇上厭煩的。”
“父親，不是說秦王自從被收回兵權以後，便不再是昔日的他了嗎，那爲什麼，他在朝中還享有這般大的威望？還有那麼多人願意跟着他？”
這一點，穆昭昭已經疑惑許久了。
都說他不如以前。
可看近幾次，但凡是對付老爹的，都一羣人在他屁股後頭跟着搞事情。
“他這般，豈不是結黨營私？皇上伯伯會容忍嗎？”
“當然不會。”
穆倦有些意外，小女兒對朝中之事的瞭解，竟然會這麼多。
不過轉念一想。
她每日待在尚書房，尚書房除了幾個皇子，就是各個大臣家裏極爲出色的孩子。
這些孩子都是自讀書起，便會被教導着瞭解朝中之事。
興許，就是從他們日常閒聊中聽到的。
“無論何朝何代，結黨營私都是帝王心中大忌，秦王但凡有此舉動，皇上都不會容忍下去的。”
穆倦很是細緻地向小女兒講解道，“至於如今追隨秦王的那些人，其實是有兩派的人。
“一派是左相的人，他們都是忠臣，反對爲父，只因認爲爲父權勢過大，而皇上又什麼都願意聽爲父的，擔心爲父會架空皇上的皇權，比如崔祭酒，便追隨左相，反對爲父。
“另一派則是右相的人，這些人，多是沽名釣譽之輩，追隨秦王，都是爲了奪取爲父手中的權利，只爲了自己罷了。
穆昭昭小臉認真地聽他說着。
儘管，父親從不曾提及侯府與姜家的陳年舊怨，但她其實也都知道了。
左相是洛貴妃的父親。
右相，則是姜皇后的兄長。
皇上信任左相，給了左相許多實權，涉及到兵、錢、官員的管理和任用這些關係到江山社稷安穩的重要方面。
父親身爲一品文侯，表面上看，好像管的只是天下讀書人的事，但事實上，兵、錢、官員這些，他也都有權過問和決策。
這纔是會引得左相一派也對他生出不滿之心。
“父親，爲什麼昭昭忽然覺得，皇上伯伯這是故意將父親架在火上烤？如此兩邊都得罪不討好，腹背受敵的，實在是……”
捋清楚這些之後，穆昭昭不禁生出了幾分擔憂。
“傻丫頭，這便是皇上的帝王權術啊！”
穆倦一聽她這麼說，便不由笑了。
他溫柔地輕撫了撫小女兒的發頂，一點也不擔心，她會聽不懂這些。
小女兒天資卓絕，那他自然也會傾盡一切來栽培。
接着，穆倦頭一次，向穆昭昭講起了姜皇后所在的姜家，從前的輝煌，再到後來的險些被滅門，又到今日的奮力崛起。
這些穆昭昭早就聽斂秋她們幾個說過了。
如今從老爹口中，自然是知道得更加詳盡一些。
待說完這些，穆倦纔是又接着方纔的話，繼續道，“所謂帝王權術，其中尤爲重要的一點，便是要懂得制衡。
“如今姜氏圖謀崛起，又樹大根深，追隨者衆多，但任由姜氏崛起，這也是不可能的。
“左相一黨權勢過大，洛貴妃又受寵，雖然左相如今滿腔忠誠，但人都是會變的，隨着手中權勢不斷膨脹，難免會滋生出私慾，再過幾年，十一皇子長大，難保左相不會生出私心，保十一皇子奪取皇位。
“這麼一來，便是姜氏與左相在朝中爭鬥。
“若是任由他們鬥下去，屆時，他們兩敗俱傷事小，朝廷社稷受到震盪事大。
“所以，這種時候，就需要有一個人站出來，比他們任何一方的權勢都還要高，爲皇上牽制住這兩派，讓他們任何一方，都因爲忌憚這個人的存在，而不敢輕舉妄動……”
他剛一說到這裏，穆昭昭就是眼睛一亮。
她看着老爹，幾乎是有些激動的道：“這個人，就是父親對嘛？”
“哈哈哈！”穆倦大笑出聲。
“父親這樣的人，豈不是英雄？”
穆昭昭小臉崇敬。
可接着，又是一誇，“就是，萬一皇上說話不算數，哪天變心了，父親豈不是危險？”
穆倦聞言，心裏一陣動容。
小女兒這般，真是時刻關心着他的安危啊！
“昭兒放心，我與皇上，乃是互相信任的關係。皇上給予我這般大的權柄，便不怕有朝一日，我會扶持一方皇子，把持朝政擾亂社稷，我敢做這個萬衆之敵，也並非便是愚忠，而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穆倦極有底氣。
他說這話時，眸中閃過一縷精光，“當年你的祖父爲了幫助先皇搬到姜家，然而後來姜家報復，先皇卻沒有兌現諾言，保護你的祖父，累得侯府險些慘遭滅門……
“這樣的錯，我絕不會再犯。
“畢竟，爲父還要保護你，保護整個侯府！”
此時，穆昭昭聽着這番話，一時心中澎湃激情。
她也不贊成愚忠！
老爹就是大英雄！
“父親，昭昭也要保護您！”她忽然這般說道。
這奶聲奶氣的小軟音，誰聽了不會覺得，這不過是一句童言，信不信的？
然而。
穆昭昭純淨的眸子裏，卻亮閃閃的，滿是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