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了皺眉，竟是一時無法回答。
甚至下意識的，穆倦看向了自己的小女兒。
這個問題，本就是他一直有些逃避的，這種時候滿心所想的，也只是當這個問題在他們父女二人面前，被人當場戳破時，昭兒會是什麼態度。
而此時，穆昭昭聽着這話，也是微微皺起了兩撇小眉毛。
這個臭和尚，還真是難纏。
不過，他這個問題，的確有些厲害。
一下就戳到了她和老爹之間，一個兩人都刻意忽略的感情薄弱點了。
真是稍有不慎，他們之間的父女之情，可能就要破碎了！
“郡主方纔高談闊論，甚是精彩。”
見穆倦不回答，正衍眸中閃過一抹輕笑。
他隨即看向穆昭昭，目光銳利逼人，“所以小僧想問，郡主方纔說，若有人犯錯，必要付出代價。
“那麼侯爺犯錯呢？
“他對你犯下那樣深重的錯誤，害得你被惡奴虐待，過得豬狗不如，難道你不恨他？
“還是說，郡主平日裏都是這般的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前面說人犯了錯一定要受到嚴懲，這樣才能對被害者還以公道。
“可到了自己的身上，就無條件原諒罪犯了？
“還請郡主爲小僧解惑！”
說到這裏，正衍就住了口，靜靜望着穆昭昭，等着她的回答。
大殿上方。
皇后見正衍這般反駁，頓時暗暗叫好！
呵呵，她就不信穆昭昭真的沒有恨過穆倦！
而穆倦若是知道他一向寵愛的女兒恨他，還會如以往那般，心無芥蒂地繼續寵愛她嗎？
她紅脣一動，臉上帶着濃濃的幸災樂禍的表情，等不及要看穆倦跟穆昭昭這父女兩個，感情破裂！
“正衍大師一直自稱小僧，昭昭一直以爲，這只是你的自謙之詞，可到此時才知道，原來並不是謙虛，而是，你的本事，的確沒資格被人稱作是大師，那我便直接稱呼你爲和尚吧！”
這時候，穆昭昭一開口，先是這麼說道。
她此言一出，正衍就是嘴角略微一翹。
故意不回答問題，反而言語上攻擊，其實是在暴露自己的底氣不足。
看來，這小丫頭也不過如此。
這個問題，她給不出什麼能夠說服人的說法了！
於是，正衍當即就很是大度地表示：“郡主喜歡如何稱呼小僧，便如何稱呼。”
“那昭昭就不客氣了。”
穆昭昭看着正衍，洞若觀火的烏眸裏，流露出一絲輕視的神色來，“你方纔所提的問題，錯誤實在是太多了。”
“哦？有哪些錯誤？小僧不知，還請郡主指正。”正衍聞言，便這般道。
“說我父親對我犯下錯誤，此爲其一。”
穆昭昭淡淡瞥他一眼，先就是說道，“雖然我三歲半以前，的確受惡奴欺辱，可這與我父親有何干系？
“難道是他指使那惡奴如此待我的嗎？
“惡奴虐待我，是明目張膽的嗎？
“難道不是故意瞞着我父親，欺我年幼不懂事，暗中辱我？
“哪怕是在兩年前，我險些被惡奴縱火燒死的那一日，身上穿的，也是時下最爲昂貴的綢緞衣裳。
“若他心中不愛我，又怎會如此捨得在我身上花費銀子？
“所以，你用‘罪犯’二字稱呼我父親，甚至用先前我的那番殺人償命的言辭，來偷換概念到我父親的身上，這是惡意揣測，實屬過分！”
穆昭昭這一番話說完，穆倦臉上，不由得就是現出了幾分震驚的神色來。
他沒有想到，小女兒會這樣說……
“郡主這番話，也未免太過於牽強了，爲侯爺開脫的痕跡過於明顯，即便侯爺不是有意唆使惡奴欺辱你，可也的確因爲他的疏忽，才導致你吃盡了苦頭，這如何不是他的錯？”
正衍接着說道。
而他這話一出口，衆臣之間，不免又是有所議論。
有的人認爲，這算得上是穆倦的錯。
但有的人卻認爲，穆倦只是疏忽，並非有意爲之。
“你既然這麼說，那我便舉一個例子。”
穆昭昭聞言，只略微一想，便是接着道，“和尚，你面前的這杯茶，假使這是一杯參茶，是你寺裏的主持大師，特意命人沏給你的，因爲你得了某種大病，需要進補。”
她說到這裏時，似乎是口渴了，故意停頓下來。
“噗嗤！”對面，嶽寧公主一聽這話，一個沒忍住，就是噴笑出聲來！
離得近的人見此，不禁一臉不解地看向她。
不知道嶽寧公主笑什麼。
嶽寧公主趕緊捂住小嘴，然而卻是瘋狂憋笑。
……只有跟昭昭整日廝混在一起，纔會知道，“這個人好像有什麼大病”，是昭昭經常拿來罵人的話啊！
昭昭真是太壞了哈哈！
故意趁着這機會，罵這個臭和尚呢！
其他人聽着，雖然不知道有什麼問題，卻也都是覺得，似乎是有哪裏不對……
而穆昭昭此時，就是慢條斯理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喝了起來。
很快，她放下茶盞，繼續說了起來。
“但是呢，你這個和尚，不止是有大病，且還雙手殘廢，生活不能自理，於是，你便叫伺候你衣食住行的小和尚，來餵你喝茶。
“這小和尚是你母親最信任的貼身侍女的兒子，那侍女一向對你母親忠心耿耿，於是，大師便很放心地讓這小和尚伺候你。
“可是，這個小和尚怨恨你待他刻薄，便直接將這杯參茶，硬灌給了你。
“偏偏，這杯參茶是剛剛沏好的，滾燙滾燙的。
“一杯茶下肚，直接導致你的舌頭被燙傷，嘴裏燙了一嘴的水泡不說，甚至還傷到了胃粘膜……
“小和尚這一波操作下來，致使你除了得了某種大病、雙手殘廢生活不能自理以外，還成了一個啞巴。
“於是，你用腳寫字，控訴好心對待你的主持大師虐待你，乃是十惡不赦的罪犯！”
說到這裏，穆昭昭猛地一個停頓。
接着，她小臉上纔是徐徐展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敢問正衍和尚，真正有罪之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