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做回牀上，卻還是不肯睡覺，獨自發着呆。
程老將軍無奈，怕她又心血來潮地做些什麼，也只有陪着。
“老爺，爲什麼月兒因爲穆昭昭才難產死掉的，你卻一點也不恨穆昭昭，反而還第一眼看到她，就說喜歡她？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喜歡月兒？”
陶老夫人第一次問出這個問題。
應該說，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種平靜的口吻，而不是吵架的方式，問出這個問題。
畢竟以前，就是在程司月剛剛去世的那段時間，兩人沒少因爲這個問題而意見不和吵起來。
“夫人，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你仔細想想，一個小孩子，還在母親的肚子裏的時候，她又懂得什麼呢？她什麼都不懂，不懂自己爲什麼會誕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又將到哪裏去。”
程老將軍語氣溫和耐心地道，“你想想，昭兒那個時候，連話都不會說的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嬰兒，她會知道因爲自己的出生，她的母親會難產去世嗎？”
這些，陶老夫人當然是知道的。
她知道，稚兒無辜。
可她就是，心裏過不去那個坎。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昭兒，昭兒是怎麼說的嗎？”程老將軍又道。
“她說了什麼？”陶老夫人看着他問道。
“昭兒說，她不是故意要害死月兒的，她說，若是她那時候知道，因爲她的出生會害死月兒，那她一定不會出生，還說，如果她死了能換得月兒重生，那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死！”程老將軍再回想起穆昭昭當時的這一番話，依然是內心感慨萬千。
“她……”此時，陶老夫人聽到這些話，臉上也是震驚不已。
可她還是有些不願意接受，“她不過是嘴上說得好聽！再說了，這世上也根本沒有這種以命換命的法子！若是有的話，我早就不活了，我要換月兒重生！”
她說起這個，語氣就是又有些哽咽了。
程老將軍知道，她這是還在鬧彆扭，自己跟自己彆扭。
於是繼續細心開導道：“夫人，莫要如此以己度人，你想想，你也是願意爲月兒死的，難道你方纔這句話不是真心實意的？
“更何況，這世間又有哪個孩子，不愛自己的父母的？
“昭兒從小沒有見過她母親長得什麼樣，心中必定十分想念，若不是懷有深深的孺慕之情，她又怎麼會小小年紀，就說得出這樣的話呢？”
這一回他說完，陶老夫人終於不再反駁什麼了。
她低着頭，心思有些亂，但卻又好像漸漸有所清明。
程老將軍也不逼她。
“好了，夫人，今日時候不早了，還是先歇息，其餘的，明日睡醒了再想。”說着，他就是扶着陶老夫人躺下。
然而陶老夫人即便又躺下，也根本就睡不着。
她一夜無眠。
到了第二日起牀之後，也依舊是在想着昨晚的那個夢。
想要去寧侯府去找穆昭昭。
可一想起自己昨日是如何對她說那些難聽的話，而後甩臉子離開的，她就無法邁動一步。
不同於陶老夫人的糾結，一連幾日的難以入眠。
穆昭昭這些日子，始終是好喫好喝，按時塗藥。
穆昭昭高高興興的，當即就是決定，回尚書房上學去！
她這些日子在府裏待着，也是憋壞了。
這麼一想，就是立即迫不及待地行動，讓斂秋命人套好馬車，興致勃勃地進了宮。
嗷嗷嗷！
上學去嘍！
然而她這一去，卻是鬧了個大烏龍。
待到了尚書房，竟然發現，這裏一個人都沒有！
穆昭昭當即就是哽住了。
“難不成，今日恰好是……休沐日？”
她說着，斂秋立即去詢問在這裏當值的宮衛。
果然，今日是休沐日。
穆昭昭仔細算算日子，一拍腦門：“真是……”
她也算是體驗了一把，週末辛辛苦苦起了個大早去學校上門，結果學校校門緊閉，原來今天是星期天的那種苦澀的感覺。
“郡主，要回去嗎？”斂秋於是問道。
“不，要是就這麼回去了，那豈不是白來了嗎？而且，父親若是見了，這麼一問，本郡主的面子豈不就是‘啪’的一下，掉地上了嗎！”
穆昭昭小腦袋要成了撥浪鼓。
“那，要不去太后娘娘宮裏？”斂秋又問。
“不要了吧……太后娘娘也會笑話我的，嗚嗚。”穆昭昭繼續搖頭。
“那，去找嶽寧公主？”斂秋接着問。
“今日休沐日，你以爲萱萱會老實待在宮裏，等着我去找她嗎？”穆昭昭想起嶽寧公主每回休沐日前一天放學時候，那個撒歡的樣子，就是幽幽搖了搖頭。
“這……那郡主想去哪裏？”斂秋無奈了。
“讓本郡主想想……”
穆昭昭一直小手指戳着下巴，一邊往外頭走着，一邊努力思考着。
有些想要去找姜太妃說說話了。
可是，姜太妃在冷宮，她也不方便去啊。
不然去找太子哥哥？
穆昭昭又搖了搖頭，還是算了。
太子哥哥肯定被皇后娘娘盯着，用功讀書呢！
再三思索之後，穆昭昭有些興奮地搓搓手：“我知道了，斂秋姐姐，我們去冷宮玩兒吧！”
斂秋聽着，嚇了一跳：“冷宮？那裏，有什麼好玩的？”
她怎麼也是從宮裏出來的。
對所有宮裏的人來說，冷宮，那可是最恐怖嚇人的地方！
不論是誰，不管是妃子，還是宮女，都不希望自己未來的日子，會在冷宮度過。
可郡主倒好，居然還主動要去玩兒的！
她該說郡主是年紀小，不知者無畏嗎？
“好玩的呀！你是沒去過！不知道！”然而，穆昭昭卻已經是鐵了心了，她決定了。
以前總是半夜的時候，跟姜太妃偷偷私會。
但今日，她就是要大白天，大搖大擺地去冷宮找姜太妃玩兒！
“哎呀斂秋姐姐，你快前面帶路呀！我不記得路了！”穆昭昭小手扯着斂秋的衣袖，撒嬌地道。
“這……郡主，去冷宮也不是不行，不過，你還是先等一下，奴婢去找大少爺過來陪着郡主在一起過去！”然而，一向心軟好說話的斂秋，今日卻是因爲過於膽小，十分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