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穆洛洛卻是心往下又沉了沉。
試問這世間，有哪個做女兒的，會像防備一個殺人兇手那樣，防備自己的生母呢？
可能也就只有她一個了吧。
而她之所以會這樣防備着自己的生母，也都是因爲這些日子，她在蘭姨娘那裏吃盡了苦頭。
這幾個月以來，蘭姨娘看似每天都很有閒情逸致的，萬事不管，不是喫就是出去聽僧人講經，回來以後還會很有耐心地抄佛經，然而實際上，在背地裏，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她卻是以虐待穆洛洛爲樂。
穆洛洛的身上，那些被衣服蓋住的地方，幾乎都被蘭姨娘用蠟燭的辣油澆過、用刺繡的針扎過、用熱茶的茶水燙過。
那些地方，她幾乎一塊好的皮膚都沒有了。
蘭姨娘還一邊這麼虐待她，一邊發瘋一樣告訴她說：“你以爲你受委屈了？你覺得我不該這麼對你？可這能怨誰？只能怨你自己不爭氣！
“你就是個沒用的東西！半點也勾不住你父親的心！
“我告訴你啊，不被你父親喜歡的小孩，就是會被人這麼對待的！
“怎麼？你不信？哈哈哈，那是因爲你不知道，以前穆昭昭過的就是這種日子啊！
“以前，你父親不喜歡穆昭昭，她的那個乳母啊，就是這麼對她的！
“現在，我只是讓你喫一些苦頭，知道不被你父親喜歡的下場是什麼！
“洛兒啊，你可得爭氣啊，我這麼對你，你就也能像穆昭昭那樣，有一天，突然就被你父親喜歡了！這樣的話，你就能變成現在的穆昭昭，而不必繼續被我這麼對待了！
“洛兒，你不要怪我這個當孃的，我也都是爲了你好，爲了咱們孃兒倆好啊！”
蘭姨娘把一切都說得是那麼的理所當然，想要用這種方式，去逼着穆洛洛討穆倦的喜歡。
以前，蘭姨娘就時時刻刻地告訴她，要一直去討父親的喜歡。
穆洛洛也一直把這當做自己的使命。
可現在，蘭姨娘這樣對她，讓她知道了穆昭昭曾經遭受過的那些苦，那些痛，究竟有多麼的難捱，也讓穆洛洛意識到，她對穆昭昭從前到底有多壞！
穆洛洛意識到，她從前對待穆昭昭的那種行徑，根本就不應該。
甚至可以說，她小時候過的那種錦衣玉食、被父親當做嫡女一樣疼愛的日子，根本就是從穆昭昭那裏偷來的……
而此時，穆洛洛看着蘭姨娘。
她知道，蘭姨娘其實已經變得像是一個瘋子。
“洛兒啊，你別怕，我又怎麼會傷害你呢？”蘭姨娘也看着穆洛洛，試圖再去拉住穆洛洛的雙手，將她禁錮住。
然而，穆洛洛警惕的又是後退一步。
蘭姨娘只得放棄，只討好地衝她笑着，繼續說道：“洛兒，我可是你的親孃，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不可能害你的，乖，答應姨娘，這件事情可不能告訴你父親，若是你告訴了他，那咱們孃兒倆，還有你哥哥，可就都要被你父親趕出侯府了！
“以後，咱們孃兒仨就要露宿街頭，過上討飯的苦日子。
“洛兒，你從小就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的長大，那種苦日子，你又怎麼受得了呢？”
她的語氣十分誠懇，神色間也帶着十二萬分的真誠。
知母莫若女。
她清楚地知道，蘭姨娘這都不過是爲了哄她，而她剛剛僅僅這麼幾句話，也不可能阻止蘭姨娘再去那麼傷害她。
穆洛洛其實真的有些進退兩難。
如果她真的去找父親告狀，那麼蘭姨娘就可能真的會被趕出府去，最重要的，可能會牽連到哥哥身上。
哥哥如今前途大好，她不希望哥哥因爲蘭姨娘，而影響到前途。
可如果她不去找父親說明這一切，她很害怕，自己指不定哪一日，就會被蘭姨娘給滅口了。
一個瘋子，是沒有信譽可言的。
穆洛洛一想明白這些，心裏就覺得無比的絕望。
她覺得自己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而這時候，她也是緊張地又下意識地捏緊了手裏的金色小球，一陣灼熱的光芒，突然從小球上泛起。
穆洛洛則像是被提醒了似的，忽然想起來曾經穆昭昭把這隻小球給她的時候，曾經悄悄告訴過她，如果有一天被逼到了絕路上，該如何利用這隻金色小球，來救自己……
想到穆昭昭當時趴在自己的耳邊，說的那些話，穆洛洛一時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這怎麼可能呢？
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天真無知的小傻子。
可這種時候，她也真的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姨娘，我可以不去向父親告發你，但是，你要對着我發誓！”
穆洛洛又捏了捏手心，掙扎了又掙扎，忽地，將攥得死緊的金色小球一下舉起來，“除非，你對着這隻小金球發誓！
“你要許諾，說你不會再做任何傷害我的事情！
“只要你發誓，我就一定不會去找父親告發你！
“你就還是父親身邊的姨娘，不會被趕出侯府……”
蘭姨娘一聽她這麼說，就是立即笑了。
她不以爲意地看了一眼那隻小金球，知道這是穆洛洛如今最喜歡的一件玩意兒。
可是，對着小金球許諾？
發誓？
難道這傻丫頭真的以爲，誓言這東西有用？
她立即就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對着小金球說道：“我蘭雪柔今日在此發誓，以後絕不會再做出任何傷害我的女兒穆洛洛的行徑！”
穆洛洛聽她這麼說完，立即感覺到，金色小球更加灼熱了一些。
不過很快，這種灼熱就消失了。
她也不知道，蘭姨娘的誓言是否有效。
“洛兒？可以了吧？”蘭姨娘又問道。
“可以了。”穆洛洛看着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洛兒，你快回去吧，出來的這麼久，怕是你祖母要等着急了，我也回汀蘭苑了。”蘭姨娘衝她很是溫柔地一笑。
“好……”
穆洛洛每次看到她這樣笑，都會錯覺蘭姨娘又會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樣對她很好很好。
可現在，她十分清楚地知道，蘭姨娘對她笑得越是溫柔，接下來，就會下手越是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