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穆昭昭此刻笑得小臉得意，正衍臉上一片黑沉，就知道了。
“我真是不知道，你到底哪裏來的自信，從前每一次皇后對你出手，都說只差一點，今日在這山崖邊上，你只有一個暗衛，他護不了你，你便是插翅也難逃了。”
此時，正衍冷笑了笑，說道。
插翅？
穆昭昭小腦袋當即搖了搖頭。
若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她能一次又一次地成功苟住，死裏逃生，所依仗的除了她的靈魂是個成熟的成年人，知道什麼叫做隨機應變，另外的，則是她從末世帶來的異能童話書。
穆昭昭方纔童話書抽技能，抽到了一個“惡龍之力”。
如今，她就是惡龍之力在身。
她只要輕輕地揮動袖子，就能把正衍從這山崖上掀飛，讓他掉下山去摔死。
這種情況下，正衍必死無疑。
她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如果正衍死了，那兩個暗衛會不會來個魚死網破，朝她出手，而到時候陳四是否能護住她。
以及，正衍身份畢竟有些敏感。
若是他死了，這兩名暗衛捅到大人物面前，她又該如何交代……
“嗯嗯，你說得對，我插翅難逃，更別說我是個人，根本插不出來翅膀了，不過就算我今日死在這裏，我也可以保證，你也別想活着離開。”穆昭昭此時先就是這麼篤定地說道。
她十分的有底氣。
一時讓正衍疑心，莫非，她還有什麼後手？
然而實際上，穆昭昭只是在思考。
“但死之前，我還有許多的疑問，想要你解答。”她接着就是又道。
“人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你問再多的問題，我便是答了，今日你也不可能活着離開。”正衍看她一眼，想起從前皇后說她狡猾，心中不免有幾分警惕。
他一個眼神，看向自己的一名暗衛。
那名暗衛立即向他點了點頭，要他安心。
“我就是死，也要死個明白吧？”
穆昭昭說着，直接問出口，“第一個問題，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要殺我？你先前說的那些和我母親幼年時的故事，都是真的？難不成，你是因爲我母親沒有信守幼時的約定，對她因愛生恨，這恨意又延伸到了我的身上？所以，才幾次三番的想要我死？”
她這麼問。
也是因爲她這麼懷疑，所以之前，在於“木子微”對話時，她一直在刻意地爲母親年幼時說過的話開脫。
即便母親年幼時真的說過，要與他一輩子在一起的話，也不代表母親就得執行。
按照他的說法，母親四歲半時來到靈隱寺，借生病的名義，在這裏靜養了三年，分別時也不過才七歲半。
七歲半的小孩子，根本就沒有能力爲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所謂的童言無忌，都是一樣的道理。
“是因爲你該死。”
正衍神色一片晦暗如深海，看着穆昭昭，“方纔你不是也說了嗎？每一個人，都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可你這張臉，與你母親長得這樣像。
“到了那時，司月就會被可憐地遺忘。
“況且，我說你是異類，也並沒有說錯。
“多智近妖，你小小年紀，便有着不同於其他三歲小孩的聰穎，這豈是常人所能擁有？
“你這樣的異類，根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上。
“待你長大以後，必會帶來災厄，我只要爲世人趨福辟邪，將你剷除，這叫做斬妖除魔！”
正衍的話，義正言辭的。
雖然穆昭昭早就知道他爲人偏執，可也是今日才更進一步地認識到，他的偏執源自於什麼，思想又能極端瘋狂到什麼地步。
他對於這個世界，有着最根本的錯誤的認知。
“獨一無二，不代表只能有一，不能有二。”
此時，穆昭昭一臉認真地糾正他道，“獨一無二的意思是，每一個人都是特別的，是世間僅有的，我的存在，並不是要取代母親曾經的存在，而是她的血脈延續，是她曾經來過這個世界的一種證明。
“母親，有母親的好。
“我也有我的好。
“我的好，並不會蓋住母親在父親、外公、陶老夫人那些人心目中的地位。
“外公、陶老夫人和舅舅他們，之所以會喜歡我，會對我好，並不是因爲我是穆昭昭，而是因爲，我是程司月的女兒，他們心中深深念着的，是我的母親。
“如果我的母親不是程司月，他們又怎麼會認識我？
“若是照你這種說法，做母親的死了，孩子也不能繼續活着，否則就是取代母親在親屬心目中的地位，那這世上所有的孩子都該死！但這顯然是不對的。
“至於你所說的，我三歲半的聰穎，這些難道不是拜你所賜？
“如果不是你調唆陳秋娘，讓她從我出生起，就百般虐待我，令我吃盡了苦口，不得不爲了能夠活下去而早早地懂事，我到今日，都應當只是一個天真懵懂的小孩子，而不是你口中的多智近妖。
“可以說，我之所以會成爲今日的樣子，全都是因爲你。”
穆昭昭這麼說着，心裏驟然就是有一些不舒服。
似乎，是早就被正衍害死的原主，殘留在這具軀殼裏的情緒，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深處，但今日，卻被激得從那很深的地方鑽了出來。
她想起了記憶裏，原身死前過的都是什麼痛苦難捱的日子。
如果不是正衍言辭蠱惑，驕傲如穆倦，先失去了一出生就是死胎的長子，繼而又失去了妻子，這種接連的打擊，令他懷疑自己，以爲自己克子、克妻，而不敢靠近出生的小女兒，以爲不見面、不靠近，就可以保護小女兒平平安安長大。
可卻不知道，自己是着了正衍的道，反而害得小女兒從小受盡折磨，而後在大火中喪命。
至於她，一個來自於遙遠異世的靈魂，來到這裏，又是爲了什麼？
所謂因緣際會。
穆昭昭此刻忽然覺得，她來，就是爲了平息這些暗地裏發生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