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妃知道，穆昭昭不會無緣無故就這樣，一定是經歷了什麼事。
不過，小丫頭這明顯不願意說。
於是，她便看着小丫頭，語氣柔柔地問道：“昭兒，你怎麼會這個時候，突然來這裏尋我？你是剛剛進了宮，還是老早就來宮裏了？”
姜太妃一點也沒有想到這兩天的盂蘭盆法會。
因爲她記得，穆昭昭根本不信這些，從不拜佛，往年也都沒有參與過。
她只是有些懷疑，莫非，是宮裏有人想要對她不利，被昭兒知道了？
而會令昭兒如此驚慌失措的，除了皇上，還能有誰可以使人忌憚的？
可皇上又怎麼會突然想要對她出手？莫非，是爲了這個龍武衛的令牌？
一時之間，姜太妃想了很多。
她唯一沒有懷疑，穆昭昭爲什麼突然找她要走令牌，也絲毫不會去想穆昭昭這是要害她，只有一腔的信任。
而此時，穆昭昭聽到這個問題，轉過身來，蹲在姜太妃的身前，小手拉住她擱在膝蓋上的一隻保養得宜的手。
“太妃娘娘，不如您跟我回侯府吧？”穆昭昭突然說道。
“回侯府？”姜太妃一臉愕然，不明白昭兒這是想的哪一齣。
“對啊。”
穆昭昭點了點頭，極力勸說道，“您看，您一個人住在這冷宮，清淨是夠清淨了，可是多孤單啊？
“倒不如跟我回侯府住，我住的院子很大，我給您騰出來最大的一間屋子住。
“若是您還是嫌小，我就讓父親再給您劃出一間更大的院子，反正我們侯府空着的院子多？”
她這般提議着，自己也覺得這可真是個好主意，當即眼神亮晶晶的，裏面一片的誠意，“太妃娘娘，讓我給您養老好不好？我會把您當做我最親的親人來孝敬的！”
穆昭昭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
姜太妃聽得一愣。
一種從未有過的，說不上是新奇還是什麼的感覺，在心裏生出來。
這種感覺，很快便不由自主地蔓延得讓她頓時忍不住一陣心頭澎湃哽咽。
姜太妃強行讓自己忍下這種感覺，笑着說道：“你這傻丫頭，本宮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對本宮說，要給本宮養老的……”
可是不得不說，這頭一次聽到，就讓人心裏覺得極爲的感動。
穆昭昭也眼神充滿希冀期盼地望着她，等着她答應。
然而，姜太妃又怎麼可能答應？
她笑着點了點穆昭昭的小巧精緻的鼻尖，道：“傻丫頭，本宮是太妃，是先帝的妃子，一輩子都只能在冷宮終老，去你們侯府養老又算什麼？那些大臣們，不會答應的。”
說着，她就是搖了搖頭。
她雖然從來不在意大臣們說什麼，可是又怎麼能不在意這樣做對昭兒的影響？
“那有什麼啊？只要皇上伯伯答應了，那些大臣們再怎麼議論，也沒用。”穆昭昭對此卻是不以爲然的語氣。
“你啊，就是被皇上給寵壞了。”
姜太妃又忍不住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又道，“那不說那些大臣們，就說說，即便是皇上也答應了，本宮跟着你去了侯府養老，可你以後嫁人呢？本宮是留在侯府呢，還是跟着你去秦王府？”
隨即意識到自己的思慮不周。
她只想到了要把姜太妃接出宮，卻沒想到旁的。
她若一輩子不出嫁，那還好。
可她跟小世子有婚約的。
到時候就算能再帶着姜太妃去秦王府，可這樣做，又算什麼呢？
這樣對姜太妃來說，也太難看了啊。
就好像姜太妃是個累贅一樣，只能依附於她。
可姜太妃明明就是這世間最美麗高貴的女人。
穆昭昭意識到這個世道對女人的不公。
哪怕姜太妃手中握有一支精英龍武衛，她也始終無法擺脫先帝妃子的身份，無法在這世間擁有一個獨立的、只屬於她自己的歸屬和去處，就只能一輩子在這深宮之中孤獨終老。
穆昭昭想想，就覺得難過。
太妃娘娘太可憐了。
可是，她卻偏偏不想讓太妃娘娘就這麼認命。
“太妃娘娘，是昭昭考慮不周，太妃娘娘若是想要離開冷宮，根本就不需要昭昭，自己就可以走出去，只是太妃娘娘不願意罷了。”
穆昭昭站起身來，懂事地坐在旁邊，卻依舊拉着姜太妃的一隻手，“可是太妃娘娘，您真的甘心一輩子待着這裏嗎？難道，您就沒有想過，要走出去，去這世間好好地看一看嗎？
“只要您想，昭昭就可以幫您。
“太妃娘娘，您不必現在就拒絕昭昭，也別覺得昭昭是一時興起，您就好好考慮一下昭昭說的這些話，好嗎？”
穆昭昭明亮的眼神中，帶着一絲哀求。
對此，姜太妃哪有不答應的？
離開冷宮，去外面看看嗎？
或許，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她已經不是年輕時候了，早已習慣了宮裏的生活，要是離開了這裏，又能到哪兒去呢？
姜太妃眸中閃過一絲迷茫，但眸底，卻又透着一絲沒有徹底死寂下去的灰燼的光亮。
“好，本宮會認真考慮考慮，等決定好了，就派人告訴你。”此時，她一番思索之後，便是這麼說道。
穆昭昭點頭答應。
這時候，落蕊掀了簾子進來。
後頭跟着兩個小丫鬟端着剛炒好的菜。
“好了，昭兒，來，先喫飯。”姜太妃招呼道。
穆昭昭的確也早就餓了，也不推辭，拿起筷子開喫。
她因爲昨夜發生的事情，到今天都有些難以安心，飯喫的不多。
“昭兒，本宮方纔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姜太妃命落蕊給她盛了碗湯，又是問道。
穆昭昭接過小碗，拿着白瓷調羹舀了碗湯，卻並沒有喝，而是吹了吹，又將湯倒回小碗裏，就這麼盛了倒，倒了盛的，像是在玩兒，又像是在迴避這個問題。
而她也的確是在思索着。
昨夜之事，要不要跟姜太妃和盤托出呢？
若是說了，分寸多少？
總不能直接告訴姜太妃，她和正衍賊禿都說了些什麼吧？
可若是不說，又如何解釋自己今日的反常？
穆昭昭心裏糾結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