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追問道：“太妃娘娘既然把李微交給她的乳母，那這個乳母應當是太妃娘娘十分信任之人，一直以來都對太妃娘娘忠心耿耿纔是，她怎麼會把李微教得滿心仇恨呢？”
阿大聞言，便是不由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繼續道：“當時，太妃娘娘也是十分想不通，便命人調查，結果就查出來，原來她的這個乳母在她懷孕快要生產的那段日子，把自己的小外孫偷偷帶在身邊。
“後來太妃娘娘誕下李微那日，設計走水，乳母的小外孫不小心被燒死了，乳母當時爲了救小外孫，自己也險些被燒死，一張臉毀了容，她因此而對太妃娘娘懷恨在心，認爲是太妃娘娘害死了她的小外孫……
“像是奴婢們私底下將親人接到主子家裏，這種事情一向是不允許的，更何況，太妃娘娘還是最受寵的皇妃。
“那乳母哪怕小外孫死了，也不敢吐露此事，於是便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
“當時，那個乳母把自己的小外孫養在身邊，其實太妃娘娘身邊的許多宮人都知道，只是知道她的脾氣，誰也不敢說，加上乳母與太妃娘娘一向親近，太妃娘娘在姜家時，又早早地死了生母，那乳母便如她生母一般，旁人就更不敢說了。
“總之，種種原因吧。
“等太妃娘娘發現自己的兒子被養壞了以後，一切都已經晚了……”
阿大說完這些，就又是忍不住嘆氣。
他覺得太妃娘娘真是可憐。
此時，穆昭昭也是這樣的心裏不住地感嘆着。
太妃娘娘真可憐。
從小在姜家時，處處受到排擠。
她好不容易得到了先帝的喜歡，背後的家族，卻因爲先皇后的私心，而排擠她。
偏偏先帝在她的第一個兒子被毒死時，那樣的證據確鑿，卻因爲姜家力保先皇后，而無法爲她的兒子報仇，這樣的做法，令她心灰意冷。
意外有了第二個孩子，知道自己沒有能力保護他，知道先皇后狠毒又猖狂的手段，想要讓他平平安安地長大，不至於再像他哥哥那樣被毒死，想要讓他在宮外無憂無慮地長大，擺脫深宮裏的爾虞我詐……
可是這一切美好的願景，卻又被自己從小信任的乳母給破壞。
真是人一生中所有能遇到的不能遇到的倒黴事，全都讓她給遇到了。
“先帝一直都不知道正衍的存在嗎？”穆昭昭忽然又問道。
“不知道。”
阿大搖了搖頭，“這件事情，太妃娘娘一直瞞得死死的，從太妃娘娘開始對先帝失望，開始不信任他時起，身邊的人就都是自己的人，沒有先帝的人了。
“本來太妃娘娘的這個兒子就被教壞了，若是再進了宮，先帝愛屋及烏之下，他只會變得更加貪婪瘋狂。
“而且，太妃娘娘很厭惡她的這個兒子……
“她一點也不喜歡李微，她說李微除了那雙眼睛，沒一點像他的，說李微完全是繼承了姜家人的貪婪，說李微雖然是她生的，可身上流的都是姜家的血，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穆昭昭聽着，點了點頭。
這的確是太妃娘娘會有的想法。
即便是她自己的親生兒子。
“郡主，屬下真的不是有意要隱瞞郡主正衍的身世，只是，覺得太妃娘娘太可憐了，若是此事流傳出去，正衍的身世說不清楚。”阿大忍不住道。
“嗯，你的考慮是對的。”穆昭昭點了點頭。
先帝已經死了。
若是這時候突然曝出來，說太妃娘娘有一個兒子……
誰能證明這是先帝的兒子呢？
她在靈隱寺住了那麼久，正衍又被她留在靈隱寺當了一輩子的和尚，誰能保證不會有流言蜚語說正衍是太妃娘娘跟靈隱寺的哪個和尚生下的野種？
太妃娘娘都已經夠可憐的了。
“可是，靈隱寺的僧人之間在傳言，說正衍乃是先帝之子，這件事情你可有所聽聞？”穆昭昭凝眉看着阿大。
“知道，這件事情，太妃娘娘也一直都知道，是正衍和娘娘的乳母一直宣揚的，不過兩個人也很知道分寸，根本不敢提太妃娘娘，只說正衍是先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引得寺裏的僧人忌憚，太妃娘娘不想將這兩人給逼急了，於是便一直縱容着，沒有予以理會。”阿大立即道。
“嗯，我知道了。”
穆昭昭應聲道。
她小臉一派嚴肅，想起自己在那個夢境中，曾經見到過正衍賊禿手背上，有一道被火燒傷的疤痕，她不禁又問，“那當年那場太妃娘娘設計的火災，正衍當時，可曾被燒傷過？”
阿大想了想，搖了搖頭：“應當是不曾的，那個時候，正衍是由太妃娘娘身邊的宮女照看着，並沒有交給她的乳母照看。”
穆昭昭瞭然地點了點頭。
她夢境裏見到的，正衍的手背上有一道燒傷疤痕，這應當是真的。
因爲那說是夢境，實際上就是童話書讓她看到的，關於正衍的真實發生過的一切。
如果當時正衍根本不曾在那一場大火中被燒傷過，那麼他手背上的燒傷，就應該是後來纔有的。
那後來……
穆昭昭一下子想起了，原身從小受到的虐待。
陳秋娘虐待原身的那些法子，都是正衍教她的。
還有穆洛洛，後來被蘭姨娘虐待，那些法子，是經堂的僧人教的。
想到這些，穆昭昭心裏陡然有了某種猜測。
難道，當初太妃娘娘的乳母將正衍帶在身邊，便是這樣悄悄虐待他的？
不然他手背上的燒傷從何而來？
正衍自小就心理扭曲。
如果單單只是乳母灌輸一些思想，怎麼可能會極端到這種地步呢？
那必然是連帶着還有身體上的虐待的！
“太妃娘娘真是太可憐了……她當時雖然設計在靈隱寺的住處走水，可那只是爲了掩蓋自己生子的事，是那個乳母自己不守規矩，悄悄把小外孫帶在身邊，導致了那一場無人知悉的悲劇，她怎麼能把這場悲劇的一切過錯，全都推到太妃娘娘的身上呢？她可知道，太妃娘娘是把她當做親生母親一樣看待的？！“
穆昭昭想起這些，就心裏驟然一股惱怒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