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昭昭說着，看向面前這個白衣嬌俏的少女，“水千瑤，現在，你就將一切都說出來吧，你究竟是如何被陳素心利用，奪取你的身份。
“你又究竟是誰，真的只是楓橋山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民嗎？”
水千瑤手中拿着她方纔蒙面用的白紗，朝着穆昭昭感激地微微躬身：“是，郡主。”
接着，她就是又面向皇上，一字一句地說道出全部，“民女姓水，是楓橋山水家村人，楓橋山沒有什麼特別的，唯一的，就是山上有一座寺廟，叫做寒山寺。
“而我外公是水家村的村正，他很有頭腦，和寒山寺的主持交好，寺裏僧人喫的瓜果蔬菜還有糧食，都是水家村的村民種植，然後定期運送到寒山寺的。
“外公有三個兒子，三個女兒，我娘是他最小的女兒，他們全都幫着水家村村民送菜，經常能見到一些從鎮子上，或是其他地方來寒山寺燒香的香客，這些香客，不乏一些身份富貴之人。
“而有一年，我娘便遇到了我爹。
“我爹身份顯貴，遇到我孃的時候，他其實已經成親有子，但他並未將此事告知我娘，騙我娘說，他是對我娘一見傾心。
“我娘心思單純，信了我爹，但她雖然也老實本分，卻也明白事理，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我爹幾次想要騙我孃的身子，我娘都不肯給，說除非成親。
“我娘是整個楓橋山樣貌最出衆的，我爹對她，也不過是圖她年輕好看，根本沒有真心。
“這麼纏了我娘幾次以後，見我娘固執不肯從她，於是就沒了耐性，給我娘下了藥……事後，我爹就一字未留地走了，我娘瞞着此事不敢告訴外公，過了一陣子，就被家裏人發現懷了身孕。
“我外公從我娘口中知道實情之後，就去寒山寺……我爹的母親，也就是我的祖母，在寒山寺清修，外公就去找祖母討要一個公道，可祖母根本不認這件事，外公就說，他要去京城告御狀，說你們是皇親國戚，皇上一定會管的！”
水千瑤說到這裏，在場的衆人，已經都聽明白了許多。
皇上看着一派沉着。
可實際上，心裏已經被氣到了。
這些年來，唯一去寒山寺清修的，就只有他的那位姑母，也就是寧國大長公主了！
而算算時間，也完全能對得上，大概在十三年前，大長公主前去寒山寺，當時，是她的兒子趙國公江盛親自送她過去，江盛將大長公主在寒山寺安頓好了，纔回了京城。
大約在一年後，他和林氏生下了女兒江初袖。
“你胡說！”
此時，江初袖也聽明白了這些。
她有些頭暈腦漲，想不到父親竟然還在外頭有一個野種，只否認道，“我父親貴爲趙國公，怎麼可能看上你娘那種山裏人？”
水千瑤十分冷靜：“是，我娘是山裏人，她也的確是倒了八輩子的黴，竟然會被你父親那種人渣看上，並且用那種見不得人的手段，毀了她的一生！”
皇上見此，一皺眉。
王來福立即命護衛將江初袖給按住。
江初袖居然還想掙扎。
“江小姐，這裏，可是勤政殿！在你面前的是皇上！你確定要當着皇上的面行兇嗎？”王來福冷聲警告她。
江初袖這纔好像突然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立即老實下來了。
“水姑娘，你繼續說，你外公說要告御狀，然後呢？”穆昭昭瞥一眼江初袖，道。
“外公說要告御狀，大長公主怎麼可能允許？她命人將我外公殺了，而後做成是我外公失足從山上摔下去，官府前來調查，儘管能看出來我外公是被人一刀斃命，可迫於大長公主的權勢，也不敢說實話，就以意外，將外公的死了解了。”
水千瑤說到這裏，清亮的眸子裏，涌出一股悲憤，“大長公主要爲自己的兒子把屁股擦乾淨，就命人前去警告我的幾個舅舅。
“舅舅們被外公的死嚇到，不敢多管閒事，裝聾作啞也還是害怕，紛紛從水家村搬走了，兩個姨母也再不敢回孃家。
“我娘萬念俱灰，生下我之後沒多久，就神志不清瘋瘋癲癲。
“我五歲那年，她就當着我的面跳井自殺了。
“幾年來，我和我娘能活着，有一口飯喫，一來是我外公在村子裏名望高，聲望好，村民們可憐我和娘，經常接濟幾口飯，二來，是我的舅舅和姨母們顧念着一點情分，悄悄託人給我家送銀錢。
“我就這麼，喫着百家飯，靠着接濟，慢慢長大，到了九歲那年，終於遇到了一個我曾經以爲是我命中貴人的人。”
說到這裏，水千瑤目光一轉，看向了始終沉默着低着頭，不敢發出絲毫聲響的“水千瑤”……
“水千瑤”感受到她的目光，身子一顫，擡起頭來。
二人目光對視。
在這一瞬間，兩個人被調換的身份，似乎迴歸了原位。
水千瑤眸中含着一絲淚意，看着地上跪着的那個人，繼續一字一句地說道：“她就是，我視作親姐姐、甚至視作母親一樣所敬仰着的人。
“她是整座楓橋山周邊十幾個村子，都很是出名的醫女姐姐，陳素心。”
她這麼說着的時候，衆人的目光，已經是不約而同地齊齊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那個“水千瑤”。
穆昭昭以及尚書房的許多人，都聽她提到過醫女姐姐。
在她口中，大家都以爲醫女姐姐已經死了。
但這一刻，他們才知道，原來她就是真正的醫女姐姐！
“醫女姐姐年紀很輕，只有二十多歲，可她醫術高明，並且遇到家境困難的人，很少收取診金，她在我們這些山民心目中，是猶如觀世音菩薩一樣的好人。”
水千瑤忍住眼中淚意，繼續說道，“所以，當醫女姐姐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提出要照顧我時，我是受寵若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