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穆昭昭始終鎮定地站在那裏。
又或者說，她只是胸有成竹。
此時，穆昭昭轉過身來，看着皇后一臉喫痛表情地被幾個宮女攙扶着坐下，手忙腳亂地爲她止血、上藥。
“皇后娘娘還真是不出我所料啊。”
穆昭昭看着她，語氣淡淡地說道，對於皇后娘娘的所作所爲，顯然毫不意外。
皇后聞言，便是猛地擡起頭來。
見穆昭昭神色自若的樣子，她忽然明白什麼，依舊是惡狠狠的目光，瞪住穆昭昭：“你是故意把劍留下？”
穆昭昭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沒錯。”
皇后眸光透着一股銳利，有些明白自己是再次跳到了她挖的火坑裏：“你知道本宮會拿起這把劍？”
穆昭昭嘴角噙笑地點了點頭：“知道啊，整個皇宮，唯有皇后娘娘幾次三番地想要我的命，從我三歲半時的那一碗有毒的甜湯，再到後來宮裏失火……
“說起那場大火，就不得不說，皇后娘娘是真的很貪心，想要的總是那麼多。
“本來燒死我一個人就行了，卻貪心，非要把嶽寧公主也一起燒死。
“卻沒有想到，原本不喜歡我的嶽寧公主，因爲那一場大火，從此對我也是死心塌地的好吧？”
她這麼說，皇后自然也是想起來了。
所以，真的是如同穆昭昭說的那樣。
她一次次的刺殺，結果都是爲穆昭昭做了嫁衣！
“我不甘心！就算皇上和太子對我因此而不滿，可姜家憑什麼這麼對我？我都是因爲姜家和寧侯府的仇恨，才決心要殺你的！”
此時，皇后仰天大問，眸子裏溢出兩行淚水來。
穆昭昭見她這般萬念俱灰的模樣，不禁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皇后娘娘錯就錯在，你不懂得什麼叫做真正的利益，對於姜家這麼大的一個家族來說，最重要的，永遠都是家族利益。
“識時務者爲俊傑。
“姜家早就已經是衰敗之勢，你們姜家的老祖宗，無法容忍姜家繼續衰敗下去，所以選了姜隨做家主。
“姜隨行事雷厲風行，從不看任何人的面子，符合姜家眼下的崛起需要。
“所以從他做了家主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聽任你的調遣，而是一切都以姜家的利益爲重，你就已經被姜家的老祖宗視爲棄子了。
“姜容身爲右相，手中並無實權，他的右相府的權柄，也牢牢握在了宜書姐姐的手中，姜容和王夫人都聽從宜書姐姐的建議，選擇與我爲善，與寧侯府友好來往，不再與我父親作對。
“如今朝中上下，便有我父親和左相旗鼓相當，互相制衡，朝局穩定。
“早前支持皇后娘娘的秦王，也已經廢了，如今皇后娘娘要針對秦王，害死他的兩個兒子，所以他以後也再無可能去幫你。
“對於姜家而言，你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價值。
“是，姜家和寧侯府固然有仇，那仇恨的根源，在先帝身上，而不在寧侯府身上，寧侯府身爲臣子，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聽從先帝的吩咐，何錯之有啊？
“姜家的老祖宗都看清楚了這一點，唯獨你死死揪住不放，着實是讓人看不清楚，你之所以如此痛恨寧侯府，究竟是真的大公無私地爲了姜家，還是實際上根本爲了自己的私仇，是惱恨當初我父親看不上你，不願娶你爲妻？
“你的頹敗之勢，如此之明顯。
“我好心叫你許諾，給你承諾，給你自保的機會，你卻偏偏不要，非要殺我。
“皇后娘娘，你這自尋死路的決心如此之重，着實連我也攔都攔不住，都這樣了，你還糊塗得連局勢都看不清楚，又憑什麼要怪姜家呢？”
穆昭昭這一句句話，無疑像是一巴掌接一巴掌的，狠狠打在皇后的臉上。
皇后想要保留的最後一點體面，已是絲毫都沒有了。
她此時再說不出什麼藉口。
再也不能有任何的不甘。
因爲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正如穆昭昭所說，她本來曾經擁有世間女子最想要擁有的一切，開明的帝王是她的丈夫，懂事的太子是她的兒子，而她則是整個大晉國最有權勢的女人……
可如今，至親至愛，全都被她親手推得越來越遠。
象徵她權勢的鳳印也被奪走。
什麼都沒有了。
只剩下這條命……
穆昭昭看着她。
只可惜，這條命，她也要沒有了。
在她選擇對小金球許下諾言，卻立即反悔的時候。
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像蘭姨娘一樣，生一場病，這場病，再厲害的太醫也醫治不好。
也許她會像蘭姨娘那樣，癱瘓在牀上，一輩子動不了。
也許，會因爲她做過的惡事太多，報應加倍。
這，穆昭昭都說不準。
唯一她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這也是對於皇后來說，該有的結局。
穆昭昭最後看了皇后一眼。
隨後，便在一衆護衛警惕又懼怕的目光之中，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只不過沒有想到的是，她一走出皇后的宮殿大門，就見到外頭，李鉻正在那裏等待着她。
四目相對之下，兩個人一時都是沉默。
最終，還是李鉻主動走到她面前，開口輕輕喚她的名字：“昭昭。”
穆昭昭感到有些亞歷山大。
這樣子，她就不得不跟李鉻好好地聊一聊了。
可她還沒想好要怎麼說。
“世子哥哥。”但這會兒，她只得硬着頭皮，輕輕地叫了一聲，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世子哥哥什麼時候來的？是知道我過來以後，還是本來就打算要找皇后娘娘？”
“都有。”李鉻簡短地答了兩個字。
見穆昭昭低着頭，不肯看他的樣子，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而後，他忽然又上前一步，拉住她的雙手。
穆昭昭宛若受到驚嚇一般，猛地擡起頭來。
“昭昭，是我錯了，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李鉻一開口，便是這樣說道。
“世子哥哥……”穆昭昭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她生氣了嗎？
似乎一開始是有些生氣的。
可是在後來，她也理解了李鉻的做法，而且如果換做是她，也許她也會那麼多。
可如果不生氣的話，自己心裏又在彆扭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