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回了神,一身裘皮的孟景瑞神采飛揚,桃花眼裏閃着光。
與房裏那個病弱的公子完全不是一個人。
“妹妹住我這院吧,離得近些熱鬧,有事也好商量,不用跑來跑去了。”
春桃掩嘴輕笑,“公子,你與她差着輩分,怎能叫她妹妹,要喊姑娘纔是。”
驚蟄記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既然正主來了,便不想浪費時間。
“瑞公子,你這裏佔地多大?有多少人口,可有經營的產業,治理的百姓靠什麼過活?每年的收入與產出是個什麼比例……”
一長串的問題拋了出來,問的孟景瑞有一瞬的呆滯。
扶着下巴,認真思索起來。
“被你這麼一問,我還真不太知道。
家裏的事問春桃,外面的事問莊叔,其餘的等阿二回來你去問他。”
驚蟄有些無語,這繡花枕頭瞧着好看,裏面卻是個草包。
自己的封地一問三不知,完完全全是個甩手掌櫃。
就算身體不好,也不能對自己治下的百姓這般不負責任吧。
驚蟄只好歇了在問他的心思,跟着春桃去收拾自己要住的屋子。
閒聊間瞭解到,孟景瑞的爹孃恩愛異常,她娘在生他時難產沒了,他爹也在他剛記事時便鬱鬱而終了。
老王爺也在他十幾歲時撒手人寰,偌大的府邸,便止餘他這一個主子。
沒有親人照拂,好在還有老王爺留下人脈和長輩守護,他才能平安活到如今。
不是他不想好好經營封地,一年裏大半時間都病着,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處理那些繁雜瑣碎的事物。
好在經過幾十年的治理,這裏民風淳樸,府里人口簡單,不怕誰會坑害了他。
他只需做個米蟲,好好養病,只要保證不死,這江源便永遠是姓孟的,不會輕易被王上收了去。
那些生活在江源的人,也深知這個道理,全對這個小王爺寵愛有加,有求必應。
只要他在,外界的災禍激變,苛捐雜稅便與他們無關。
過着一種十分佛系的養老生活,從那開墾的亂七八糟的田地就能看出一二。
驚蟄還在收拾屋子,阿玲一臉興奮的跑來找她。
“快跟我去瞧瞧,他們送了好些東西過來,還說晚間要給咱們接風呢。”
驚蟄好奇道,“誰們啊?”
話還未說完,嘴裏就被阿玲塞進一塊香酥的糕餅。
“你去瞧瞧就知道了。”被阿玲拉着出了院子。
院子裏擠滿了人,相互介紹着,送上帶來的禮物。
喫的用的,一應俱全。禮數周到,待人接物很有規矩。
觀瞧他們的風貌,客氣中不會讓你覺得疏離,親熱的又不會讓你感到媚俗。
雖都是鄉鄰打扮,穿戴飾物也不見奢侈華美,但透露出的氣質,卻與常年耕種的農人截然不同。
老少中青,均是如此,怪不得阿玲稀奇,驚蟄也覺着稀奇。
她這是來了個什麼世外桃源,不由的對未來的日子充滿了期待。
衆人散去,根叔將驚蟄拉到了一旁,捋着鬍子道。
你若想在這裏立住腳,怕是有些不易啊。
少不得要做幾件大事,震他們一震。
只三年時間,若只靠我們這些人,怕是達不成族長的囑託。”
驚蟄點頭稱是,“根叔與府裏的管家聊過了嗎?可曾聽說了什麼有用的消息?”
根叔嘆了口氣,“一言難盡,看似一片祥和,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這小王爺的日子,也過的艱難啊。
這些村鄰的祖上都是有些本事的,本意是來這裏養老歸隱,過了三代,兒孫們便有些耐不住這裏的封閉清貧。
已經走了許多,如今留下的怕也不是與小王爺一條心啊。”
“收入呢,只靠那些田地,怕是養不活這些人吧。”驚蟄問出此刻她最關心的問題。
“莊管事說的不大詳盡,聽說山裏有獵場和藥園,因是那邊佔了大頭吧。
你心裏要有個準備,事情沒咱們想的那麼簡單。
即便到時有小王爺支持,若惹了這些原住民的不快也不能順利的進行。”
驚蟄點着頭,她還需要了解更多這裏的情況。
兩人話還未說完,就被阿大從後面舉了起來。
“驚蟄,跟我去燉肉,新鮮的。”
驚蟄對阿大的突然襲擊,毫無招架之力。
答應着哄勸他將自己放下。
小姑手裏提着兩隻珍珠雞,和一串捆的結實的青蟹,招呼阿大帶他們去廚房。
後院的廚房十分亮堂乾淨,一個利索的媳婦帶着個半大的小子在竈間忙活。
驚蟄上前招呼,相互介紹了一番,這是莊叔的兒媳和小孫子,負責照顧孟景瑞的飲食。
這會正在準備晚飯。
驚蟄初來乍到,不好搶了媳婦的活計,阿大催的厲害。
媳婦也只是笑笑,並沒有要讓出竈房的意思。
驚蟄沒法,只能拿了一旁熬藥的紅泥爐子點上,將小姑處理好的雞,整個的燉進了砂鍋裏。
阿大心滿意足的蹲在爐子旁看着火候,嘴裏還不停唸叨着要喫蟹。
媳婦輕笑,“你到是會喫,知道秋天蟹肥,別念了,這就給你蒸上。”
雞湯慢慢熬煮,媳婦也做好了晚飯。
春桃踩着點進了竈間,“怎的跑着來了,我還找你喫飯呢。”
驚蟄放下攪動雞湯的木勺,接過春桃遞來的餐盤。
“根叔他們的伙食安排好了嗎?”
“放心吧,院外也有小廚房,糧食肉蛋準備的足夠,餓不着他們。
你們要來,公子早就提前準備了。”
驚蟄這才放了心。
喫過了晚飯,春桃送來了封地的名冊賬目,只薄薄的幾冊。
春桃卻道,這是近十年的往來賬冊。
驚蟄點上燭火,打開仔細觀瞧,只看了兩頁便看不下去了。
即便沒有製成表格,讓人一目瞭然進出的貨物錢鈔。
可這也太糙了吧,連日期都寫的非常隨心所欲。
貨物的名稱,錢鈔的數目,更是亂七八糟。
這封地沒荒,孟景瑞還能穿着裘皮喝肉湯,真是個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