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縣基地,某個用泥土臨時搭建的破爛屋中,一個不算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其中,右手持着一根長長的鐵棍,一次又一次的練習突刺。

    但每突刺兩次,他就會穩不住身形,腳下一滑跌倒在地。

    隨後不顧灰頭土臉的樣子,繼續站起身,不斷重複着跌倒、起身練習、又跌倒、繼續起身練習的過程。

    如果仔細觀察他的身體,就會發現,他身上竟然只有一根右臂與一條左腿。

    剩下的左臂與右腿,只有短短一截斷面。

    右腿的斷面下面,還臨時固定了一個削圓的木棍用來行走。

    但顯然,這簡略的棍子,對男人的幫助並不大。

    整個鶴縣基地中,多的是這種人。

    他們很多都是在戰鬥過程中被喪屍抓傷咬傷。

    爲了不感染,必須在傷口出現的第一時間將咬傷的部位向上截斷。

    所以這段時間過去,基地中足足積累了恐怖的三五千殘疾倖存者。

    他們在殘疾之前,都曾是爲了保護同胞拼上性命的戰士。

    而這些,還只是僥倖活下來的。

    更多的戰士,要麼直接死在戰場上,要麼在截斷肢體後,無法得到有效治療,因爲失血過多、感染疾病等原因在痛苦中死去。

    但即便是這樣,還是每天都有更多的倖存者拿起武器,衝向戰場。

    哪怕其中絕大度數,在末世前都是沒有戰鬥經驗、沒有訓練過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像蔣敏學那種自私陰暗的變態有。

    但更多的人類,還是保留着人類最樸實的人性光輝。

    只要是面臨種族生死存亡的大事,絕大多數人,都能迅速團結起來,哪怕拼儘性命,也要保護自己的家園。

    隨着中年人又一次摔倒之後,坐在不遠處的妻子終於忍不住了,紅着眼眶上前拉住了男人的肩膀,嗚咽道:

    “強子,別練了,你現在這幅樣子,就算再練,也殺不了幾頭喪屍啊!”

    “你要是再出了意外,我們孤兒寡母的,在這世上可怎麼活啊!”

    說着,淚珠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但同時,又在極力剋制自己大哭的慾望,生怕被屋外玩耍的孩子聽到。

    中年人聞言,滿是鬍渣的臉上閃過一抹黯然,隨後似是看開似的灑脫一笑:“對不起,是我之前做出了加入護衛隊的決定,現在看來,是我太自私,沒有考慮你們娘倆的未來。”

    “只是,對於這個結果,我並不後悔。”

    “基地之所以能保存至今,靠的就是千千萬萬個像我一樣的人在拼命守護。”

    “哪怕是死,那也是死得其所,死的有價值。”

    “可你現在傷成這樣,練下去也沒用啊!”妻子嗚咽道。

    男人搖了搖頭。

    “沒了左手我還有右手,沒了右腿,我還有左腿。”

    “只要我將現在的狀態熟悉一下,還是能繼續上戰場的。”

    “就算能拼命殺死一頭喪屍,你們娘倆就能安全一分。”

    “現在基地每天都要死人,指不定那一天,就到了我們這些傷員不得不繼續上陣的地步。”

    說着,他坐在地上,扔掉鐵棍,用僅剩的手摸了摸妻子的頭。

    “我們的梅縣長人不錯,不會允許基地出現之前外村的那些畜生,就算我死了,也不擔心你們會過得不好。”

    “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們整個鶴縣都面臨滅頂之災,那隻能怪這該死的世道……”

    “唉。”

    男人嘆了口氣,將妻子擁在懷裏,屋裏一陣無言。

    就像他說的,基地每天都在死人。

    幾乎每時每刻,就有一個家庭進行着生離死別。

    沒有家人孑然一身的人倒還好,死了也沒什麼牽掛。

    而那些拖家帶口的,一旦身死,最痛苦的就是還活着的親人。

    像他這樣現在還留着一具殘軀苟活的,已經是極幸運的了。

    妻子當然也明白這一點。

    眼淚無聲的滑落,喃喃道:“如果不是我們還有孩子,我就陪你一起去上戰場了。”

    “說什麼傻話,就算沒有孩子,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啊。”男人輕柔的用僅剩的一隻手撫摸她的頭。

    就在兩人體會這難以言說的複雜情感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興奮的喊聲。

    “大強,大強!大好事!有大好事!”

    “快出來,快跟我去集合!”

    話音剛落,一個一臉絡腮鬍的獨臂漢子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

    當看到夫妻倆這親密的姿勢,不由得尷尬的轉過身,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你們大白天的還準備幹這事。”

    “下次記得關門啊。”

    這裏雖然只是臨時搭建的破泥屋,該有的門窗還是有的。

    “別亂說,我們什麼也沒做。”男人嘴角微微一抽。

    懷裏的妻子立刻站起了起來,但隨即,眉頭就皺了起來,目光擔憂道:

    “王哥,你說什麼?集合?”

    “又有屍潮進攻基地了?”

    不怪她會這樣想。

    這段時間以來,基本都是兩天一小波,三天一大波的,屍潮就沒斷過。

    而基地中的人是有定數的,每天都有損耗。

    她就怕直到某一天,基地的損耗跟不上了,逼得那些負傷從戰場上退下來的人繼續上戰場。

    想也知道,真到了這個地步,這些缺胳膊少腿的傷員衝上去還能有個好?

    怕是百分之九十九都難以活命。

    可她也知道,自家男人就是個死犟的牛脾氣,真要認定了什麼事,誰也拉不回來。

    雖然說,身爲一個男人,就該有這樣正派的,頂天立地的性格。

    但到了這種時候,她反而希望張強能奸詐一點,不要那麼傻的總想着去送死。

    “嗐,弟妹你想啥呢,咱們基地還沒有慘到這種地步呢。”獨臂漢子笑道。

    “如果是要上戰場,那我還能說是大好事嗎?”

    “王哥,那是?”張強也疑惑起來。

    “其實,是張護衛長他們回來了!”獨臂漢子道。

    “張隊長!”張強頓時驚呼。

    妻子也睜大眼睛。

    她知道,兩人說的張護衛長,正是基地護衛隊長張東來。

    可是,那位張隊長在基地中,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不但身居高位,更是強大的進化者。

    除此之外,最令人欽佩的是,這整個基地的形成,除了縣長梅永珍外,貢獻最大的就是張冬來了。

    說鶴縣是張東來一手建立起來的也毫不爲過。

    別的不說,基地中有不少單身女子,都對張東來頗有想法。

    不過,這張護衛長回來後,招自家男人過去做什麼?

    念頭在心中一而過,獨臂漢子便已經給出答案。

    “張隊長現在正在召集上過戰場的人,其中主要召集的,是我們這些缺胳膊斷腿的殘廢!”

    “雖然不知道具體有什麼事,但據我得來的小道消息,張隊長他們這次外出回來,帶回了一大批可以讓人進化的神奇藥水。”

    “而我們都知道,我們人類進化時,無論有多重的傷勢,哪怕身患絕症,也能瞬間被治癒,尋常的缺胳膊少腿就更不是問題了。”

    “所以我估計,張隊長此次,怕是想先將資源分配給我們!”

    “我就是說,我,還有你家張強,還有其他更多在戰場上受傷殘缺的人,都要成爲進化者了!”獨臂漢子說着,目光變得灼熱起來。

    進化者的強大實力有目共睹。

    如果自己能成爲進化者,一定把那些狗日的怪物灰都給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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